刚进了马车里面，见不到外人了，她便一下软倒了身子，无精打采地仰在了母亲的怀里。</P>
杨夫人轻笑：“今天收了那么多的东西，还唉声叹气的呀？”</P>
观柔翻了个身：“想睡觉了。”</P>
杨夫人也笑着叹了叹气，将女儿搂在怀里，哄着女儿沉沉睡去。</P>
但是这一夜，幽州城内闹翻了天的事情，她们母女自是不知道了。</P>
这天晚上，赵偃也没有再回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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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节度使梁凇抓到了太原晋王派来的属官和自己幽州官衙里的属官互通消息、结为内应，并且查到这二人借自己过寿的机会合谋想要毒害奕王、栽赃到自己梁氏的头上。</P>
这晋王的属官还意欲用这个泼在自己头上的罪名，借机攻打幽州，图谋造反。</P>
梁凇说得信誓旦旦，更是直接抓了个人赃并获，并且带着其他节度使派来的属官们一起亲眼见到了。</P>
他当日便写了奏章送到长安的朝廷里去，说自己忠心耿耿、一心为国，缘何要受到晋王如此的陷害和算计！</P>
让他这忠臣的心好生委屈不甘！</P>
叫朝廷一定给他一个说法。</P>
三月二十日，在他送到长安的奏章还在半路上的时候，幽州梁凇便以此理由讨伐逆贼晋王，称晋王心怀不轨，不臣朝廷，当即提兵二十万，自涿州、易州、定州直往太原而去。</P>
遣部将赵偃为先锋，十日之内便将措手不及的义武节度使打得节节败退，无力抵抗。</P>
待幽州城内的杨拂樱母女收到丈夫寄来的信时，幽州军的铁蹄已经打到了太原城下了。</P>
幽州距离太原还有不小的距离，中间隔着另外两家节度使义武节度使和成德节度使的地盘。</P>
但是这两家节度使都是子承父业，老父亲在位的时候还算军政清明，等老父亲一走了，即位的两个年轻儿子都是酒色之徒，在地方上为非作歹、横征暴敛，早就闹得民心涣散。</P>
所以幽州军一路打来，他们从未想过隔壁的梁凇敢对他们动手，一时间人仰马翻，很快束手就擒，成了战俘。</P>
而幽州梁凇实际上控制着的地盘，也开始突飞猛进地增长了起来。</P>
如今，他们和太原已经打起来了。</P>
朝野震动，海内惊诧。</P>
长安的朝廷之内，经过梁家私下派人的一番游说之后，竟然真的劝动了许多官员上书皇帝，让皇帝“承认”幽州打太原这场战事中，幽州梁氏父子的“正义性”。</P>
虽然藩王权力过大和臣子权力过大都是一件让皇帝头痛的事情，但是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两者对比一番，对于皇帝本人来说，还不如选让地方的臣子压过藩王。</P>
毕竟臣子的权力和风头再大，短时间内名不正言不顺的，他们这些臣下是造不了反的。</P>
但是藩王一旦得势，有的是名正言顺的理由掺和皇室的事情，随随便便就可以把龙椅上的皇帝赶下台，换自己来当新帝。</P>
所以梁氏父子花了重金收买长安官员，叫他们用这样的理由去游说皇帝。</P>
又对皇帝说道，现在这两家既然都已经打起来了，朝廷又没有那个权力去劝架，如果什么都不干，倒真真显得像是朝廷无能一样。</P>
不如就好歹下了个旨吧，说是皇帝您命梁凇收拾晋王，梁凇这才去打仗的，这样也显得您自己有点面子。</P>
皇帝早就对太原的晋王颇为忌惮恼怒，如此，也就糊里糊涂地同意了下来。</P>
四月十二，皇帝下诏，封幽州节度使梁凇为上柱国大将军，梁凇子为柱国将军，加封梁凇派出的先锋将领赵偃为太原大都督，命梁凇征讨太原逆王。</P>
同年五月初十，太原城破。</P>
晋王一家畏罪自杀。</P>
梁凇携子入主太原。</P>
三日之后，消息便传回了幽州城内。</P>
杨拂樱与观柔两人痛哭了一场，终于放下了悬了这许久的心来。</P>
左右亲邻也连连上门贺喜，恭贺大都督夫人。</P>
长安的朝廷闻得太原战事已了，便加封梁凇为幽州、义武、成德、河东四镇节度使，封梁凇子为太原郡王。</P>
梁凇意思意思地从太原城内扒拉了一些粮食布匹，叫人运去了长安的朝廷里，说自己是忠臣，从前的晋王不向朝廷称臣纳贡，自己现在却是要为朝廷交税的。</P>
老皇帝当真以为梁凇没有什么太大的不臣之心，心里也稍稍安定，待梁凇更加宽和。</P>
——当然，他不宽和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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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夏日，整个大齐天下的时局都顷刻间发生了翻覆一般的变化。</P>
梁凇父子凭借着这出其不意的一战，迅速拿下了北都太原，成了天下人人忌惮的北地大枭雄，更是成了实际上整个北方的主人。</P>
但是北地霸主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了。</P>
战后，为了彻底管理好太原等地，梁凇自己先回了幽州坐镇，叫儿子和亲家赵偃留守太原，重新组织太原等地的一系列新官衙官吏成员等等。</P>
仗虽然打赢了，但是留给他们焦头烂额地去忙着的事情，还多得多。</P>
而且，太原一战之后，幽州军也需要好好地休养生息、补充有生力量，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没法再发动更大规模的战役的。</P>
杨拂樱和女儿虽然思念赵偃，但是更明白梁凇的良苦用心，知道节帅是器重赵偃才把他留在太原，因此也不好多说什么。</P>
这个夏天，梁立烜没能继续陪在观柔的身边，但是她身边从来没有缺少过他的影子。</P>
他人虽然在太原，可总是隔三差五命人从太原送来许多东西给她，琳琅满目，精巧贵重，都快让她数不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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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又是这一年冬末的腊月，赵偃和梁立烜才从太原回来。</P>
杨拂樱早早带着女儿在城门外等着丈夫归家。</P>
大半年的时光过去，小观柔肉眼可见地又长大了不少，哭着便扑进了父亲的怀里：“爹爹，我好想你！”</P>
赵偃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都快长成大姑娘了，还哭？”</P>
观柔扯了扯父亲的袖口，将父亲的两只大手都一一看过，又不住地往父亲的腿上去望。</P>
赵偃被她逗笑了，问她在找什么。</P>
观柔哽咽哭泣道：“怕爹爹在外面……丢了胳膊或者腿……我看别人说，打仗、会死人、好害怕……”</P>
赵偃哈哈大笑，又伸手去抚妻子的腰身：“外头天冷，咱们先回家吧。晚间回去，叫你阿娘亲自检查一番，看看爹爹身上丢没丢了东西，好不好？”</P>
杨夫人一下红了脸，拍开他的手，扬眉瞪他。</P>
观柔不觉其中的玩味之意，还认真地叮嘱母亲：“那、阿娘你要、你要好好看看！”</P>
他们一家三口说了一会儿话，少主梁立烜才从后面上前来。</P>
“见过叔母，赵妹妹好。”</P>
少年人也正是肯长身量的时候，梁立烜似乎也比观柔上一次见他时又长高了不少。</P>
观柔操心完了父亲，又开始操心他，扑进梁立烜的怀里也是一番哭诉。</P>
梁立烜耐心地哄了她，她来扯他的衣袖：</P>
“哥哥，我也看看你、身上、在外面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丢了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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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赵偃和梁立烜再没有过长时间离开她的时候了。</P>
观柔的童年，便是在这样的幸福美满之中日复一日地度过。</P>
一转眼便是三年之后。</P>
这一年，小观柔九岁。</P>
梁立烜十四岁。</P>
幽州城内忽然闹出了一阵传闻，说是节帅夫人郭氏曾经和关外的突厥人有往来，又曾向突厥人传递过城内军情。</P>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因为不仅牵扯到节帅梁家，而且还关系到南地的郭家，所以很快就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