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来,她带着烨儿过得这样好,安安稳稳,幸福美满,唯独不肯回来见他一面!</P>
梁立烜嗤笑:</P>
“郭氏做了几十年的幽州主母,您并不缺妻子啊!我母亲回来做什么?做您的外室?做您的庶妾、通房?没名没分地跟着您?然后日日再受郭顺玫的磋磨,每天去主母房里请安、站规矩?</P>
——她在柴家,也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上无公婆,下无妾室,左右没有妯娌叔伯,您不知道她这些年多快活潇洒!”</P>
梁凇后退数步,勉强扶住了桌边的椅背,稳住了自己的身体,才没有让自己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上。</P>
他哗一下呕出一滩又一滩的黑血,脸色是可怖的苍白,眸中是骇人的赤红。</P>
当了几十年的北地霸主,他几时有过这样狼狈卑微的时候……</P>
梁凇已然快要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可梁立烜却并未停下。</P>
他最后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P>
“父亲不是心心念念惦记着要去找母亲么?我可以告诉您她在哪里。”</P>
“从前她住在兖州。父亲攻下兖州城的那一日,我派人将母亲一家三口悄悄藏了起来,让您没有查到他们。后来我把他们一家带到了扬州。母亲的丈夫柴忠嗣是个有魄力的商人,我就提拔他,重用他,扶持他,让他负责江南各州粮食布匹的转运漕运。</P>
对了——咱们梁氏的幽州军,这几年吃到的粮食,都是柴忠嗣的商队负责转运过来的。就连父亲今日身上穿着的江南锦衣,也是柴忠嗣的人亲自运过来的。</P>
父亲,您心中满意么?”</P>
“只可惜,我永远也不会再给您这个机会去找我母亲了。”</P>
若非为了故意刺激梁凇,梁立烜极少有这样话多的时候。</P>
他飞身取过墙壁上的那把宝剑,转身之间甩出一个剑花,就将剑锋抵在了梁凇的脖颈处。</P>
几十年来,这还是第一个敢这么对梁凇的人。</P>
偏偏这人还是他的亲生儿子。</P>
他唯一宝贝的亲生儿子。</P>
梁凇心血翻涌,整个人头痛欲裂,咬牙骂道:“逆子,你是要弑父、弑父么!”</P>
梁立烜执剑的手没有半分的颤抖,他神色平静:</P>
“我对父亲至诚至孝,一心也是为了父亲和整个梁氏的江山霸业,岂敢辜负了父亲的心意和多年来的栽培!”</P>
他的表情也有片刻的低沉。</P>
“儿子并非不孝!儿子要夺父亲之权,是为了保护母亲和弟弟!可是儿子又该如何孝顺父亲呢?儿子会接过父亲手中的权柄和霸业,让我们梁氏入主京师,改朝换代。</P>
儿子会和赵女生儿育女,为梁氏一族绵延子嗣,叫父亲血脉不绝,香火不断!这是儿子对父亲的孝顺。如此,父亲和母亲都能兼顾,岂非幸事?”</P>
“父亲当年就不在乎情爱,只在乎霸业,所以儿子也成全您的霸业。母亲心心念念都是阖家欢乐,相濡以沫,儿子就成全她和柴忠嗣的夫妻情分。如此两下安好,难道不对吗?”</P>
然而梁凇已经受到了太大的打击,忽然之间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P>
只是,在昏倒之前,他还在不停地摇头,似乎想要否认这一切。</P>
梁立烜默默收回了手中的剑,将它丢在地上。</P>
“——来人,请医官来,替主公看诊。”</P>
*</P>
病来如山倒。</P>
梁凇在梁立烜这里受了如此的刺激,一时心气不能自平,竟然在暴怒之下直接中风了。</P>
医官们唯唯诺诺地向梁立烜回话,说主公这一病,只怕以后再难起身了。</P>
梁凇醒来之后,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着一双愤恨的眼睛看着梁立烜,口中不停地念着一个字。</P>
“媞媞……”</P>
“媞媞……”</P>
这只换来梁立烜的一声嘲讽:“父亲年近半百,还惦记这些儿女情长的琐事做什么?如今,您累了半辈子,也该好好地颐养天年了。您就安心躺在榻上将养着身子吧。”</P>
*</P>
三日之后,见梁凇还是没有半分好转的样子,梁立烜遂彻底放下了心来,命心腹死死看管着梁凇养病的院子。</P>
他则至幽州军中军帐内,召见幽州城内大小官员,共议大事。</P>
赵偃也被人请了过去。</P>
赵偃走时,杨拂樱心中还在纳罕:“少主回城三五日了,怎么还不见到我们赵家来?往常少主对我们家里可都是最礼数备至的。”</P>
赵偃只得安慰道:“那自然是有大事要忙。——没见今日少主请我们过去议事么?”</P>
他这一去,直到夜幕时分才回了赵家。</P>
杨拂樱连忙起身迎了上去。</P>
“怎么了?什么样的大事,一整日都说不清楚,少主说什么了?”</P>
赵偃抬眸看了看妻子,一面朝院子里走去,一面沉声对妻子道:</P>
“什么少主。以后幽州再无少主!只有主公和老主公。”</P>
杨拂樱微愣。</P>
“什么意思?”</P>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老主公中风了,瘫倒在床,不能主事。以后幽州实际上只有一个主人。就是你我来日的女婿。”</P>
赵偃淡淡道:“以后,我与他各论各的。他管我叫叔父,我管他叫主公。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