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被雕刻后活着(2 / 2)

然而,缓过来以后,他一边遏制恶心到想死的感觉,一边趁机向安德尔这位绝望级鬼物请教:“在你们这些高等级的鬼物眼中,我,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身体的异常并不是没人发现,守鹤、傀儡师张雪儿都能有所感应。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具体,但能察觉到不同,就说明在等级高的体验师眼中,他的样子与别人看到的不一样。

安德尔沉思了一会儿:“我的客人,你问倒我了。你看上去像一个容器,而你本身与容纳的东西早已混为一体。”

喻封沉见安德尔对他真的很友善,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继续追问。

安德尔又说:“你很像是一个,活着的死物。你所容纳的东西非常恐怖,即便是我,也没有一个站在高处俯视你。不过你的状态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喻封沉心神一动,被确认为死物的压抑感与新的希望同时到来,让他心情复杂。

“一个叫做雕刻师的人类。她与你的这两位朋友,属于同类。”安德尔摊开手示意了一下处于意识封闭中的宁枫和江孑冷。

“同类,叫做雕刻师……那人一定是个体验师!”终于接触到了一个新的身份,喻封沉在心里呐喊着,连恶心感都消下去不少,“她怎么了?”

“她很擅长雕刻,我曾经与她在其他地方见过一面,她似乎很喜欢制作一些活着的人偶。”安德尔礼貌地笑着,“不过她比更我强大。”

“!”喻封沉一惊,眼前的鬼物已经是绝望级,对应的体验师等级为挣扎。

而它口中的雕刻师……竟然在挣扎级以上?

……

安德尔的一番提醒,结合今天所见的一切,喻封沉终于得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你就是……错乱级之上的……雕刻师?”他瞳孔一缩,突然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女人这一瞬间似乎有些惊讶:“你已经接触到了这个层面的知识了吗?有些出乎我的预料呢……那么,你还知道哪些事情?”

“我本来应该是个普通人,十三岁那年死了,对不对?”喻封沉指间握住的雕刻刀渐渐染上了温度,人偶眼睛上的细节逐渐清晰。

“呵呵……真是聪明的男孩。”女人也不大想卖关子,看不出年龄的白皙脸庞上笑意变得更加明显,顺势接着道,“我雕刻了一个新的你,把你原本的灵魂融了进去,你该感谢我,是我让你获得了新生。”

感谢?

是该感谢。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同样是雕刻出来的,其他的人偶诞生起便定了型,而他却从十三岁的身躯、十三岁的灵魂,随着时间继续长大了呢?

为什么他感受得到所有情感,感受得到春夏秋冬?

这才是喻封沉靠自己无法获得答案的问题。

“因为材质啊。”女人借着他的手细细描摹人偶之脸的唇角,“你有没有听说过……鬼沉木?”

“没有。”喻封沉精神有些恍惚,几乎是无意识的便回答了。

“这样啊。你知道吗?”女人和喻封沉离得特别近,呼吸间带着一些诡异的笑意,“现在的你,比小时候还要乖——”

她话音刚落,手指点在喻封沉后颈,瞬间,喻封沉就感觉体内的黑雾开始暴动,甚至还有些隐藏得更深的未知试图浮出来……

一瞬间,暴虐和无法言说的绝望感充斥了他所有的感官,他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东西,所有的存在,都让他感到无比的厌倦和敌对。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只想毁灭它,然后逃离,逃得远远的。

“滚!”喻封沉心脏剧烈跳动,无法控制地挥手打开了女人,那张面具掉在了地上,脆弱的碎成几瓣。

“你做了什么?”感受到体内有某种强大的、黑暗的、绝望而腐朽的东西在复苏,他少见的陷入了恐慌。

那个未知的东西正在与他融合,正在侵蚀他的思想,污染他的性格!

“现在你感受到的一切,才是你真实的想法。”女人神色严肃下来,“你还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吧?看看镜子!”

喻封沉强忍着杀掉面前的人的强烈愿望,转头看向制作台边的全身镜。

……镜中的东西,是他吗?

皮肤惨白接近透明,黑色纹路像锁链一样缠绕在他身体各处,眼眶中没有眼白,只有无边无际的纯黑。

精致的脸不再给人带来正面的情绪,仅仅看一眼,心中就会浮现出惊悸,勾起人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东西。

无数黑色雾气在他周身环绕,凝聚成或惊恐,或悲伤,或凄厉的扭曲的脸,在他身边飞着,向外释放着纯粹的恶意。

哪怕穿着人类的衣服,可不管怎么看,他都和人类没有什么关系,更像是个彻头彻尾的恐惧源头。

“鬼沉木在所有的世界中都非常难见,一棵鬼沉树幼苗需要三千人的血浇灌才能生根,每天吸收庞大的恐惧,经过两千年才能长大。一棵成年鬼沉树,只有最中心的一截木头才会吸收所有能量,成为让所有人都害怕的恐惧之物,我们称之为,鬼沉木。”女人说着也后退了几步,因为仅仅是站得近了些,她的皮肤就开始腐朽。

“而你,就是我当初用鬼沉木雕出来的人偶。你与那些拼接而成的人偶不同,我只是雕刻了一个整体外形,剩下的细节,包括生命状态,全部都是鬼沉木自主产生的。只是这种力量太可怕,我将来自鬼沉木的那部分特质全部封印了起来,让你以一个正常孩子的身份长大。”

“刷”的一声,喻封沉并没有让她把话说完,他以连自己都没想到的速度欺近了这个女人,掐住了她的脖子。

想杀掉她……把她分成碎块……吸干她的血……一个个念头在喻封沉脑子里盘旋,可终究还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呐喊:清醒一点!这不是你!

在很多很多种意识的纠结中,喻封沉越靠越近,看着女人的脖子,很想一口咬断。

女人背贴着墙,脖子几乎被勒变了形,说话的声音却完全没受影响:“哎呀,这个动作是否有些不合适?我和你父母是好朋友,按照辈分,我是你的阿姨……”

正说着,她光滑的脸颊上突然掉下来一块,露出里面的空洞。

这个场面让喻封沉愣了愣,动作也停滞了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