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小路两侧是高墙,角落杂草丛生,夜风阵阵。
远处泛黄的路灯照耀在陈冲的正脸,身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天上的云层遮挡了月光,清冷的空气好似沉甸甸的,让人难以呼吸。
美食城的正面面向公路,偌大的广场上随处可见来往行人。可美食城的背面漆黑一片,透着阴森之感。
以美食城的主体为界,正反两面宛若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沙沙沙
陈冲偶尔会踩到杂草发出细微的声响,惊醒了沉睡的蚊虫。
走出小路,美食城的背面是一条尚未规划的老街,地面坑坑洼洼,连接着附近的老式居民楼。
住宅楼有着几扇亮着灯的窗户,估计是某个夜猫子正坐在电脑前通宵游戏。
实际上,若是白天来看,美食街的背面还算宽敞,有些老旧的门面正对着美食城背面的老街。
不过,此时是深夜,那一扇扇大门紧闭的门面死气沉沉的,倒是门前的水沟散发出淡淡的酸臭味,想必是商户每日排除的污水沉淀其中。
陈冲站在小道口向右看,刚才那个人影刚好拐进了美食城背面用铁栅栏围起来的空地。
透过铁栅栏的缝隙,能看见空地上还有更多的人影,他们或坐、或躺、或聚集在一起,被空地上唯一一盏发黄的照明灯覆盖。
“这些人”
陈冲仔细看了看那些人的模样,无论是从穿着还是行走时有气无力的模样,都和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一般无二。
哒哒
正沉思间,身侧传来虚浮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又是一名流浪者。
对方目光无神,头发油得结成了麻花,尽管此时已经入秋,但衣着十分单薄,敞开的领口透出瘦弱的皮肤与凹凸分明的肋骨。
他从陈冲身边走过时,目光在后者身上打量了一番,似乎不太明白眼前这位衣着干净,精神十足的年轻人为什么会大半夜出现在这里。
“请等一下。”
陈冲眼疾手快,赶紧从兜里掏出一支香烟递给对方,同时解释道:“别误会,我只是刚好路过这里,有些好奇为什么那边会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
客气的语气,微笑的表情以及诱人的香烟,立刻就让流浪者放松了警惕。他接过香烟后,双手在没有衣兜的衣服上摸索了起来
陈冲会意,掏出打火机为对方点上。
“谢谢谢”流浪者连连道谢,想伸手接住打火机自己点,又怕弄脏打火机,于是双手颤颤巍巍的护住火苗。
“呼,其实也没什么,这美食城的赵小康赵老板是个好人,每天晚上都会准时在后门为我们这些流浪者提供食物,虽然都是些白天营业剩下的,但很干净,味道也很棒。所以久而久之,来的流浪者也越来越多了。”
赵小康?
陈冲微微挑眉,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好在他也没有把内心的情绪表现出来,看上去十分淡定,“原来如此,那这件事情持续多长时间了?”
“具体多久没人知道,我也是上个月听其他人提起才过来的。”流浪者猛抽着香烟。
陈冲敏锐捕捉到到前者话里的歧义,疑惑的问道:“你说的是没人知道,而非你不知道?”
“对啊。”流浪者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不会吧,你们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怎么会连一个人都不知道?”陈冲将信将疑的同时,又给对方散了根烟,延长对话时间。
“真没骗你,如果有人知道,那也是以前那些人咯,我们这些人中,来这里最久的,也不过才四五个月的时间而已。”流浪者笑着接过香烟,重新续上。
“那以前的那些人呢?”陈冲追问。
“你问我,我问谁啊,也许流浪到了其他城市,也许找到了新的乞讨地。”流浪者叹了口气,“我们这些流浪汉啊,是被城市遗忘的一群人,哪里能弄到吃的,就去哪里游荡,无依无靠,无家可归。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死在外面,也没人会过问,没人知晓身份。”
两人正谈话间,那群聚集在一起的流浪者们忽然骚动起来。只见几名美食城的保安抬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大铁桶从后门走了出来。
有肉香在飘散。
“小伙子,我得过去了,晚了就被那些家伙抢完了。”流浪者说完之后,也不等陈冲回答,加快步伐朝着空地走去,不多时,便挤进人群中不见了。
这种分发食物的举动可不仅仅是把剩下的食物聚集起来那么简单,它涉及到保安、厨师、保洁等人员的额外加班工资,每个月下来,绝对是笔不小的开销。而且听刚才那人所说,这样的举动起码都持续了四五个月之久。
赵小康真会做这样的好事?
陈冲正观察着前方相互推挤抢食的流浪者们,忽然余光被一道犀利的视线吸引,微微偏头,原来盯着自己的是正在发放食物的保安。
保安的眼神有疑惑、有不解,更有一丝小小的警惕。
本来陈冲还想过去找保安‘聊’两句,看能不能到美食城里面转一圈。但这个眼神一出现,他就知道没戏,所以转身离开了此处。
如今可以肯定的是,杜文龙有问题,黑猫追踪凶手到美食城,美食城也有问题,那么这些保安又是什么立场呢
“在没有弄清事情的真相前,任何暴露自己的行为都只是徒添危险。”
陈冲舔了舔干燥的嘴皮,再次返回小道中段的井盖附近时,从背包里拿出麻绳与那块鹅卵石。
这块鹅卵石是畸形种的媒介,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块鹅卵石本身非常坚硬、偏平,个头也不大,刚好可以与绳子组合起来,做成一个临时倒钩。
用麻绳绑住鹅卵石中间,然后垂着塞进井盖上面的小孔里,接着轻轻一抖,在提起麻绳时,鹅卵石已经卡主了小孔,拽不出来。
这是陈冲的目的,为了在提起井盖的过程中,方便使力。
他微微弯身,将绳子环在肩膀上,然后说了句‘上身’,手臂肌肉紧绷,额头青筋凸起,在‘畸形种’的帮助下,将需要两三人合力撬动的井盖一点点提了起来。
麻绳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眼看就要断裂时,井盖彻底脱离常年被泥土淤积的凹槽。
井盖自身的重量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恐怖,陈冲用脚就能轻松抵住,然后双手抓住边缘,小心移开,留出一个可以进出的空间。
收起绳子与鹅卵石,他拿出手电筒照了照井下发黑的淤泥,最后吸上几口外界的新鲜空气,顺着锈迹斑斑的爬梯,一点点下到井底。
高差约莫五六米。
鞋底陷入淤泥三公分左右,差点没过鞋带。
抬头向上看去,黑漆漆的视线里只有一个圆形天空,顿时让人想到了‘井底之蛙’四个字。
“真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