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荷直到出了木箱，站直腰身，呼吸到久违的新鲜空气，都有些不敢置信自己被救了。</P>

她以往不知刮过多少次箱壁，十根手指头都刮秃噜了，也没有人多问一句。</P>

以为这次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回神过来，却已经脱离了地狱。</P>

她泪水糊了满脸，又哭又笑地和其他被救的姑娘们拥抱在一起，劫后余生，唯有肢体语言能表达万分之一的心情。</P>

赵珍珠让人重新烧了一锅热水，给她们喝一口，正月里气温高不到哪里去，何况又下了雨，有一口热水下肚，人会舒坦许多。</P>

姑娘们喝过水，一齐来到她跟前，给她行了一个跪礼，“谢谢您！”</P>

她们总共二十人，最小的七岁，最大的二十岁，全是出身有点不凡的人，或为官家小姐，或为富商千金。</P>

赵珍珠受了这礼，又听她们做了自我介绍后，指着角落里被绑起来的蒙嫣道：“你们有谁认识她吗？”</P>

江荷抬头看过去，看清人后，眼中瞬间迸发出强烈到快实质化的恨意，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她叫蒙嫣，京城蒙大学士蒙家的小女儿，我曾经的闺中密友。”</P>

不仅她对蒙嫣有恨，全部姑娘都有，她们一个个目眦欲裂，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生撕了蒙嫣，即便知道她的身份不低，这种恨意也没有消去半分。</P>

蒙嫣早就醒了，她被这些人的目光吓得面无血色，想要后退，但她动不了，连想辩解一句也不能，因为她的嘴里还塞着布。</P>

江荷请示赵珍珠：“恩人，我可以和她说几句话吗？”</P>

“你随意。”</P>

江荷遂笑了起来，像个恶鬼一样一步步地逼近蒙嫣，给她取了布，又温柔地给她理了一下发型，这才说话：“嫣儿，我自认从未对不起你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P>

她那日和蒙嫣领着丫鬟跟着对方找好的商队出了京，第一晚明明可以入住客栈的，但商队偏偏选择露宿荒野，还有商队的人看她们几个的目光越来越露骨，她当时就觉得不妥，想要离开。</P>

蒙嫣也和她一样。</P>

如果马车是她们自己的，她们想离开自然要轻松许多，但要命的是她们所坐的马车也是商队帮忙找的。</P>

索性各自的丫鬟都够忠心，最后她和蒙嫣换上了丫鬟的衣服，梳了丫鬟的发饰，假扮成丫鬟下车办事，逃了出去。</P>

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她们逃出了1公里多的地，然后蒙嫣不小心扭了脚，扭得很严重，没法走路。</P>

她从未干过什么活，身材又是很纤细那种，比蒙嫣还要瘦上一两分，自然是背不动蒙嫣上路的。但她也没想过放弃蒙嫣，她在附近找到了一个比较隐秘的藏身处，费劲地把蒙嫣挪了过去。</P>

只不过那里只能藏得下一个人，她需要继续逃命。</P>

本来她的逃命也能分散人贩子的注意力，减轻蒙嫣被发现的概率。但偏偏蒙嫣很不可理喻地认为她抛弃了她，拽住她不准她走，最后见拽不住，竟大喊大叫地招来了人贩子。</P>

这是蒙嫣给她的第一次重大打击。</P>

接下来，蒙嫣又连续给了她好多打击。</P>

比如蒙嫣为了不被关在木箱里受苦，为了让自己的脚得到医治，选择勾搭上人贩子的头，即那位刘哥。</P>

比如蒙嫣勾搭上那位刘哥后，开始针对她，别人能吃七分饱，她只能吃三分饱，吃的还是馊了的东西。她渴得不行想求水喝时，蒙嫣把自己的尿喂给她。</P>

再比如蒙嫣自己献出了身体，然后又嫉妒她们这些没献身的人，唆使人贩子对她们实施侵犯，除了最后那一步，她们这些人早被百般侮辱过了，身上没有一寸肌肤是干净的，包括那几个小小的姑娘。</P>

而她是被特别招待的，她都不敢想有多少双手同时朝她摸过来过。</P>

哦，还有她的丫鬟，以及蒙嫣自己的丫鬟，因为没什么出身，姿色也不显眼，不被人贩子重视，然后被蒙嫣生生折磨死了。</P>

这些人贩子是专挑官家小姐或富商千金下手的，想把她们当成奇货卖给有特殊癖好的富贵人虐玩。</P>

江荷一直咬牙坚持过来，就是想问问蒙嫣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就算对杀父杀母的仇人，也不到这种程度吧。</P>

蒙嫣哭了起来，哭得凄凄惨惨，“对不起，荷儿，我也是被逼的，我不这么做的话，人贩子的头能杀了我。”</P>

“他不杀我们，就专杀你？”江荷嗤笑，她已经不是一个多月前的江荷了，那个别人说什么是什么，总对人怀着善意和信任的江荷死了，死在无数次的羞辱中。从现在开始，她是不吝啬以最大恶意揣测别人的江荷。</P>

“荷儿，你信我，我说的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针对我。”蒙嫣哭得更可怜了，“我可以对天发誓。”</P>

江荷是这二十个姑娘中样子最惨的一个，赵珍珠猜到她大概是被针对了，也猜到了是谁在针对她，她走了过来，拔出蒙嫣旁边不远处那个刘哥嘴里的布，“是不是真的，听听当事人怎么说就知道了。”</P>

刘哥先猛咳了几声，动了几下嘴唇，才发出声音：“我怎么不知道我有逼过你？”他讥笑一声：“就连最初，也是你主动勾引我的。”</P>

早知道这种主动送上门的货不是什么好货，但刘哥心里还是有点受伤，蒙嫣的柔媚很合他心意，他对她是有几分真心的，这才给了她针对江荷的权利。</P>

他又忍不住去看赵珍珠，“你是什么人？”</P>

他居然看走眼了，以为赵珍珠是只单纯需要人保护的小白兔，没想到她才是这支商队真正的头领，只是在扮猪吃老虎。</P>

平生第一次看走眼，就裁了个大跟斗，他必须要问个明白，死也要当个明白鬼。</P>

赵珍珠挑了一下眉头：“在问别人之前，不该自报家门吗？这点礼貌阁下不会不懂吧？”</P>

刘哥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刘来钱是也。”</P>

赵珍珠冷笑一声，“我想你该明白，我问的不仅是你的名字。”</P>

敢对官家小姐或者富商千金下手，然后又把这些人卖给富贵人，没点后台怎么可能？</P>

刘来钱继续装糊涂：“我不懂你在说什么。”</P>

“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鲁杰也走上前来了，大刀不打招呼地落下，一下子剁掉了刘来钱半个脚板。</P>

长着和他同一款脸，他早看得不耐烦了。</P>

刘来钱惨叫一声，抽着冷气道：“你要杀便杀，我多说一个字我刘来钱就是孬种。”</P>

鲁杰不置可否，正准备再剁去他另半个脚掌，赵珍珠阻止了他，回头对那些被折磨得没个人样的姑娘道：“你们有没有兴趣来拷问一下？”</P>

拷问相当于名正言顺地用刑，所有姑娘的眼睛一亮，踊跃地报了名。</P>

刘来钱有些慌了，这些从地狱里回来的姑娘，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他急急地道：“是滨州府城的知府。”对着赵珍珠哀求起来，“我已经说了，求您给我一个痛快。”</P>

赵珍珠冷漠道：“你该求的不是我，而是所有这些被你拐来的姑娘。”</P>

姑娘们没有刀，也没有要刀，她们捡起一切能当工具的东西走上前，团团把刘来钱围住，惨叫声接二连三，打破了夜的宁静。</P>

鲁杰从间隙中看了一眼，看到有个姑娘拿石头不断地砸着刘来钱的命根子，忽然觉得胯下凉飕飕，身子凉嗖嗖，发誓以后能不得罪女人绝不得罪女人，太狠了。</P>

江荷没有上前，她守着蒙嫣道：“我的耐心有限，你再不说的话，”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磨啊磨，磨出尖尖的头，然后用它对准了蒙嫣的眼睛，“我可要戳进去了。”</P>

赵珍珠既然能允许其他姑娘对刘来钱用刑，肯定也能允许她对蒙嫣用刑的。</P>

蒙嫣早在刘来钱发出第一声惨叫时就被吓到了，此时，股下一片湿漉漉，尿骚味热乎乎地散发到空气中，她崩溃地道：“是因为世子爷，世子爷梁长天，你不该跟我抢他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