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红鸾笑着应道,
“那小子都是睡前吃个肚皮朝天,便要一觉到天明,前头去瞧过了,正睡得香甜呢!”
燕岐晟笑着点头过来道,
“这般晚了看书,仔细伤了眼!”
说着伸手取了灯上的纱罩,轻轻拨了拨让灯火更亮了一些,
“长真瞧得甚么书?”
穆红鸾抬头冲他笑道,
“今晚不知为何却是有些不能成眠,便寻了你书房中一本九州志来瞧瞧……”
燕岐晟低头一看,见正翻到疆域图这一页,便笑着一指其中一处,
“瞧……这里便是我们身处之地……兰州!”
穆红鸾看了看笑道,
“长青这么随手一指便能指对了,想来必是将这图牢记在了心中!”
燕岐晟一面点头一面直起身解开衣领,脱去外衣,
“自然是记得的,这图在爹爹的书房之中还有一副大的,小时时常指认!”
只那一幅图却是早些年宫中收藏的,在开封城破之时崔后派人送出来给了爹爹的,这一幅疆域图是自太祖时传下来的,后又经历任皇帝添加,图上头的大宁疆域远非现下可比,正是国朝最强盛之时遗留,燕岐晟自小观看此图,又听得燕韫欷缅怀之言,小小的心灵之中便已是暗暗埋下光复的种子。
穆红鸾听了更是笑颜如花,状似不经意道,
“长青胸有大志,必是将这图牢记在心,也不知何时能一统江山,君临天下?”
……
燕岐晟正在铜盆里洗脸,闻此言便身子一僵,半晌才直起身来,任脸上水珠滑落打湿了前襟,却是苦笑道,
“长真怎么瞧出来了?”
穆红鸾放下手里的书,美目流转横他一眼道,
“前头一阵子是我无暇顾你,现下回过神来,只要细想一想便能瞧出端倪来,几位管事在临安时都是各有分工,平日里并不算太忙,自临安到兰州必会将手中的诸事交付给副手,却为何到了兰州时常进出忙碌,倒比临安还要忙些,且办事时都避着我身边的人……更有前头跟着我到兰州的暗卫也被调走了,我只需让杨大强稍加打听,便能打听出些许眉目来……”
毕竟是千防万防不会防着府里的人,杨大强也不必去详问,只需打听打听这些人的去向,便可知乃是去了蒲国公府各地的明暗庄子店铺等,这不年不节又无大事,为何要去?
燕岐晟抹了把脸苦笑,又听穆红鸾道,
“还有……我好歹是管着后院,虽说来临安,但账面上的事儿每月都有人送过来,只要让绿绣查一查便可知这几月账面上走了不少银子,虽说都是有凭有据,却根本就是不应花的,有些大宗的东西便是我也要考虑再三,那临安城中主人家一个不在,老管事必不会擅自作主的,想来应是公爹授意,只他远在兰州便是一时兴起要花银子,也不应急在一时,这中间怎会没有古怪……”
“……就知……瞒不过你!”
“更有……”
穆红鸾深深的瞧了燕岐晟一眼,
“你的心思我也是知晓一二的,只是不明白……长青因何起了这念头,竟说动了公爹,让他老人家也积极为你谋划起来?”
燕岐晟立在那处久久不语,半晌才叹一声道,
“长真果然知我!”
却是猛然抬起头来,脸上肌肉一抽恨声道,
“长真问我因何起了念头,你会不知么!”
说话间直直盯着穆红鸾,神色诡异,穆红鸾一愣旋即明白,不由长叹一声,却是不知应如何作答,燕岐晟见她恍然便冷笑恨恨道,
“他若是老老实实做他的皇帝,我也未必会反他,我蒲国公府富甲天下,我父亲位高权重,我自小享尽荣华富贵,身为燕氏子孙我便是一辈子在这兰州为他守土安邦,沙场拼命也是愿意的,怪只怪他……为何要对你动了心思,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恼于我!哼哼哼……他当我燕岐晟是好让人拿捏的么!左右他也做不得一个好皇帝,倒不如拉他下来,那大宝之位让我坐坐,都是我们燕氏江山,太祖的嫡脉,这皇帝我做必比他英明多了!”
一番话说的穆红鸾苦笑一声,
她前头从未想过此事,后头经老道士一番话,倒是真留意起府中的动静来,却是发觉果然有些不同,心里便暗暗猜着长青只怕是在公爹来前便动了心思,后头因着自己这一场劫,知晓了自己有老道士亲口批的帝王命,只怕便是她想劝也劝不回头了!
更有……燕守敬做皇帝如何,她自己也是心知肚明,她自家也是觉得,长青做皇帝却是真比燕守敬要好的!
只若要真起心思拉了燕守敬下马,这兄弟操戈,又都是燕氏子弟,朝野内外,皇族上下只怕都是一番动荡,也不知……于国于家是福是祸?
想到这处心中不由更加乱了,燕岐晟见她神色不定,表情变幻,几步过来紧紧抱了她,用力之大靳得她几乎都要疼叫起来,
“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