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皆重等阶,到了本朝开国时便有法典明例,世袭勋贵传嫡不传庶,非嫡不能继承,若是嫡长死则嫡次继,以序延之,若嫡枝泯没,则收回世袭传位,永不再继。
法有此例自然便是为了保贵族血统传承,以防旁枝污了血脉,慎防后代血脉混杂,不过此法到了本朝也多是形同虚设,那些勋贵人家为了保住爵位,正室无出,将庶出的抱到膝下养着的比比皆是,不过真正的高门大族是决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惹人笑话的!
似蒲国公燕韫淓这样的人自然更不屑做这样的事情!
魏光宗瞧着自家学生灰暗沮丧的小脸,却是微微一笑道,
“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出身虽重要但自家努力才是最紧要的,你瞧瞧你兄长,前些年有太祖遗训皇族不许涉军政,后头今上上位便破了这规矩,你的兄长入了禁军,又去大同再去西北,战功赫赫,内外闻名,论起出身来……说句大不敬的话,比起今上来也是不差分毫的,他不照样浴血疆场拿命去拼?你再瞧瞧你的师兄弟们,便是连买只笔都要计较一番,你何曾有过这样的烦恼?你已是很幸运了!”
同样是勋贵皇族,有许多姓燕的皇家人还在地里刨食呢,你这小能投胎到蒲国公府里,便是个庶出也比旁人强上不少了!
燕二郎闻听得立时又精神一振,
“先生说的是!学生以后定当勤学苦练,学大哥一般闯出一番天地来!”
魏光宗闻言抚须微笑点头道,
“好好好!这才是好男儿应做之事!”
燕二郎得了老师开解却是欢欢喜喜回到家中,对玉姨娘道,
“姨娘不必烦恼,儿子已是明白啦!”
玉姨娘奇道,
“你明白了甚么?”
燕二郎道,
“先生说了……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我虽出身不好但只要儿子努力读书,以后凤冠霞帔,诰命封赏,儿子都能为你挣得的!”
只可惜他一腔热情却是遇上了一个心胸狭隘的娘亲,玉姨娘最恨人说自己出身,听儿子说甚么出身不好,却是哭了出来,
“说甚么说身不好!我的儿……你可是龙子龙孙,你哪里出身不好了!”
燕二郎应道,
“姨娘,我知晓的,我虽是父亲的儿子,却不是嫡母所生,大哥才是这府里的嫡子,他才是世子,以后这蒲国公府是他的,我长大了是要搬出去的,待我大了便自己挣功名加官进爵,让你享福!”
玉姨娘听了更是大哭,
“傻孩子,你说的甚么傻话,你是你父亲的亲生孩子,这府里也有你的一份儿,依蒲国公府的权势,那怕只一小半也够你一辈子受用不尽了!”
国公爷只两个儿子,世子爷也是个有雄才大略之人,二郎与他年纪相差甚远,自然也不会威胁到他,日后必也会提携二郎的。
二郎是国公爷的儿子,天生的高贵,有父兄的荫庇,凭甚么要自己赤手空拳去打天下!
她这般又哭又闹倒让燕二郎又糊涂了起来,心中暗道,
“先生说好男儿要自强,姨娘又说我是皇家血脉,天生的贵人,享受荣华富贵是应当的,到底那一个是对的?”
想来想去便自家想出一个解释来,
“想来先生说的乃是我那些师兄弟们,我们家许是与他们不同的,我们家只两个兄弟,又是皇家的血脉,我自然是与一般庶出不同的!”
这一番自家圆了过去,便再也不提此事了,只他原本纯真的心性却是被玉姨娘给掰歪了,却是令他又生出了许多烦恼来!
却说前头燕岐晟带了丑奴与秀儿出去打猎,这临安附近的山比起西北的连绵群山来自然不能比,不过一个胜在雄奇伟俊,一个胜在秀美瑰丽,丑奴与秀儿在山中野惯了,这些山在眼中不过如小山包一般,燕岐晟对儿子也甚是放心,先教了他们射了一会儿子箭,便扔给了侍卫们,自己带着人进了深山里去,留下两个小的在溪边挖地龙要钓鱼。
丑奴与秀儿做这项事自然是驾轻就熟,自觉此山虽比不上西北山高又大,但胜在林木茂盛,土地湿润,地龙极是好寻,随便挖一挖便可寻到又肥又大的好几条。
这厢使手抓了穿在钓勾之上,又嫌弃那溪水太急没有大鱼,便顺着水流往上走果然见着一个深潭,里头鱼群密集,个个肥硕圆滚显是久不曾被人捕食。
当下大喜,连鱼杆都扔了,便脱了衣裳往水里跳去,一旁侍卫们见惯了小爷如此,倒不担心,只在一旁拿眼紧紧盯着以防万一。
只两小一下水就把鱼群惊散,搅得水中一团浑浊,却听得大石后头有人叫道,
“哎呀,鱼儿都跑了!”
侍卫们一惊忙闪身过去看,却见那大石后头早有人在钓鱼,是一个生得圆胖胖的年轻男子,看他外头的长衫脱下来放在一旁,身上只着布丁摞着布丁的破旧里衣,手持鱼杆坐着,一旁放着个鱼篓,里头已有好几尾肥鱼了。
那年轻男子见着有人来,便放下鱼杆站起身来,越过大石瞧了瞧,原来是两个小孩儿在戏水惊走了鱼群,又见这前呼后拥的必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又觉自家只着里衣的样儿有些失礼,忙拱手笑道,
“各位兄台,山中相遇倒是缘份,小弟衣冠不整倒有些失礼了!”
丑奴与秀儿听得人在说话,便爬过石头来瞧,那年轻男子见着丑奴不由一惊,
“若不是这小孩子身旁的家将在,只怕这山野潭水之中遇上我还当是见着山中的精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