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P>
我靠在身侧的迎枕上，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秋蝉鸣叫。</P>
声音细碎，若不仔细去听，还不容易听见，也是难得今天晚上没有再下雨，才能听到这最后的蝉鸣。</P>
云珠守在我床榻一侧。</P>
她身上的疹子好了许多，安安静静守着，时不时的脑袋如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可见是犯困了。</P>
我倒是不困，下午睡了两个多时辰，现在都快子时了，人还是精神得很。</P>
没再继续发热了，就还是鼻塞着，不太舒服。</P>
屋内，点的是檀香。</P>
我看着那香炉，眼神幽深。</P>
章太医说，那些安神香有问题，里头被掺了一种药粉进去，闻得多了，人容易昏昏沉沉的。</P>
闻得少，若是对这些东西敏感的，身上则是容易长疹子。</P>
如此一来，我也就明白了这几天我生病，以及桂嬷嬷和云珠长疹子的事情了。</P>
她俩是我身边最近身伺候的人，平日里待在屋子里的时间自然也长。</P>
云珠自己也说，她昨个儿用水浇灭香炉的时候，里头散发出来的气味让她觉得非常不舒服，打了好大一个喷嚏呢。</P>
我也隐约觉得有些印象，再者就是白日里水苏倒那一炉香灰的时候，也打了喷嚏，由此可见……</P>
有人想要害我。</P>
我频繁做那个被淹没在水底里的噩梦，也实在是因为我心里其实恐惧的事情不多，而那一次，几乎可以说是最害怕的了。</P>
云珠说对了。</P>
想着，我闭了闭眼睛。</P>
是谁呢？</P>
那香料，是碧玉拿回来的。</P>
早在刚回宫那阵子，因为夏日还未完全过去，有时候我觉得闷热，休息得不好，就让人去拿了安神香。</P>
碧玉在未央宫里，一般都是做跑腿的杂活儿，或是在外面扫洒，从不近身伺候的。</P>
起初那香料用着还好，对于睡眠有些帮助，直到近几日才出现了问题，而根据保管香料的水苏所说，并未有人动过这些香料。</P>
无法断定是谁做的。</P>
碧玉可疑，而我自从册封元妃以后，宫里伺候的人也添了几个，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要真有人溜进水苏的屋子里动手脚，也是有可能的。</P>
自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些香料部分有问题，部分没问题。</P>
可事发之后，我让水苏将那些安神香全部拿了过来，经过章太医验证，剩下的那些，都是有问题的！</P>
没有这么巧的事情。</P>
水苏拿香料，每回都是随心拿的，故而不存在说摆在前头的一批没问题，后头的一批有问题。</P>
想得久了，云珠一个点头幅度大了些，她立马醒了过来，迷茫看我一眼，就发现我还没睡觉。</P>
“娘娘？”</P>
她唤我一声，过来帮我掖了掖被角，打着哈欠道：“时辰不早了，您的病还没好呢，先歇下吧！”</P>
闻言，我叹了口气，有点烦躁地就说道：“也不知道是谁要害我，脑袋疼得很。更何况，坐着还好些，一躺下，鼻塞就愈发厉害了。”</P>
躺着的时候只是流鼻涕，还是能呼吸的。</P>
躺下了……</P>
鼻涕出不来，估摸着全都在鼻子里堵住了，塞得难受！</P>
“……”云珠张了张嘴，对此毫无办法，只能试探着问道：“要不要奴婢读书给您听？唔，水经注疏如何？”</P>
水经注疏。</P>
一听这四个字，我就瞥了一眼云珠。</P>
先前萧昱曾借给我过一本写了注解的《山海经》来看，里面讲了不少有意思的故事，还有怪物之类的，我读得津津有味。</P>
呃，后来听说有本书叫做《水经注疏》，我还以为和《山海经》差不多呢，结果一读，发现十分枯燥，都看得睡着了。</P>
云珠是故意的吧！</P>
我扁扁嘴，决定“报复”回去，就说道：“你虽中原官话说得不错，可却不认得那么多字的。”</P>
“水经注疏晦涩难懂，你能读得明白吗？”</P>
云珠再次哑口无言，随即扁扁嘴，苦涩道：“娘娘，奴婢也是为您着想嘛，您怎么还欺负奴婢呢。”</P>
她委屈得很，眼巴巴地看着我，装可怜。</P>
“罢了罢了。”</P>
我也不想和她计较，便吩咐道：“把屋子里面的蜡烛吹熄一些吧。你看你，都这么困了，还守着我，先去睡吧。”</P>
“我再坐一会儿，很快就睡。”</P>
这么说，云珠放心了不少，吹灭了蜡烛，休息去了。</P>
渐渐的。</P>
我仿佛听到了云珠均匀的呼吸声，很远，也不晓得是不是我幻想出来的，但我也因此缓缓睡着。</P>
翌日。</P>
晨起以后不久，我将桂嬷嬷叫了过来，向她问询，怎么样能够将害我的人找出来的办法。</P>
“嗯……请君入瓮！”</P>
我琢磨一下，觉得这个成语十分合适。</P>
“奴婢想想。”</P>
桂嬷嬷面有难色，琢磨片刻，提出了一个计策。</P>
午后。</P>
我靠在迎枕上，懒懒地看着窗外。</P>
早晨又下了一场小雨，现在似乎凉了不少，真正多了几分秋意。</P>
就在我百无聊赖，正琢磨着是不是叫云珠再弄几本话本子过来看看的时候，桂嬷嬷过来禀报，说是张贵妃、淑妃、戚婕妤、温嫔、玉嫔和云才人过来了。</P>
一听这个几个人一起来，我还有些吃惊。</P>
桂嬷嬷大概知道我不解，便解释道：“今日张贵妃邀请诸位娘娘、小主们去长乐宫观赏菊花。”</P>
“原本帖子也是有送到未央宫来的，不过娘娘这几日都在发热，奴婢就帮忙回绝了。想来这个时辰，娘娘小主们已经观赏完了。”</P>
“过来，该是探望娘娘的。”</P>
我一听，心中了然。</P>
正好！</P>
我与桂嬷嬷商议的请君入瓮的计策，现在可以实施了。</P>
不多时。</P>
张贵妃穿着绯色宫装，打扮华丽娇艳，走在最前头，进了我的寝殿，后头按照位分，依次跟着淑妃、戚婕妤、温嫔和玉嫔。</P>
温嫔小腹微微隆起，她进来时，一直是小心护着的。</P>
戚婕妤与她并肩进来，瞧着温嫔的样子，便啧舌道：“温嫔这身子果真是金贵。跨个小小的门槛，也这么小心翼翼扶着肚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