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冷冷瞟了他一眼,起身走到门前站稳,夜风太凉,蚀骨缚心。
“怎地,你嫌少了?”
“你若是觉得这点钱就能弥补我们,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我不要你的钱,你也不必多管我的闲事。”
“你别逼我?”
“我没有逼你,是你在逼我。你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也是你的女儿,但凡一个父亲,是绝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乔白杨低着头,将银票放在桌上,“我能给你的就只有这些。”
“我不走!”
“这绝对不行!”
“那你准备如何?像当年一样将我们母女三个绑走,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地狠心!”
“我这么做是为了我的家庭,我给你一周时间,你仔细考虑清楚,若是还不听话,我就算绑也要将你送走。”
森林红着眼看着他,她本来是该伪装下去继续半掩好女儿的形象,装哭或是扮可怜,可是这一刻,这所有的一切她都不想做了。
乔白杨走到门边回头看了她一眼,“船行不用再去了,戏也都不用再演了,你要相信,虽然乔家比不得从前,但这点能耐我还是有的。”
“父亲!”森林彻底从他的话里回过神来,扑到门前追了两步,乔白杨却头也没大步离开了。
这就是她的父亲!
森林擦了擦脸上早已干掉的眼泪,缩着脑袋进了房间,桌面上还放着被风吹得散乱的几张银票,总共是一千块钱?
森林苦笑,还真是好意思给她!
“真是好!很好!”她说着将银票丢掷在地上,径直跑上了二楼。
乔家船行,从此她再也没有机会进去了,将军梦寐以求的船行如今已经再没有可能了,她狠狠抽了口气,等心情平复下来,又拨通了一串数字。
那头电话很快就被人接了起来。
“将军,我们的计划彻底失败了,乔白杨将我开除了,还逼着我离开上海。”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就在森林以为他必定大动肝火的时候,这人温柔的声音又传过来,“没事,你已经尽力了,其他事情不必担心,还有我在。”
森林忍不住小声哭泣起来,多少个日夜,他们筹划了这么久的事情就这样失败了,说不恨是不可能的。
“别哭!”
森林止住哭声,将电话拿远了一些,擦干了眼泪,“我对不起将军的信任,都是我的错。”
那头久久没有回声,似乎话音也被这漆黑的夜给吞没了。
第二日清晨,宋宛已早早收拾了行李等在大门口,乔伊挡在车门前低声抽泣,她明白这次拦不住她娘,也知道这些年两人一直较着劲,如今这样分开一段时候也未必不好,可是仍旧掩饰不住难过想哭。
宋宛怀里抱着小皮球看了一眼,“娘知道你必是不愿意随我离开,既然如此,你一定照顾好自己,若是过来苏州,最好!”
乔伊让开了两步,趴在芸香的身上,哭的不能自已。
老太太倚门站着,默默擦着眼泪。
宋宛看到老太太又抱着小皮球下了车,强忍着泪水,“母亲千万不可为我们的事难过伤身,我会常常带小皮球回来看您。”
“哎!照顾好自己,也看好孩子!”老太太说完抱了抱她,抹着泪转过头。
冯姨扶着老太太进了大门,乔伊扭过头看老祖母,苦着脸拉住宋宛,“娘,我不想离开你。”
宋宛擦掉她眼上的泪水,天色已经大亮,在磨蹭下去恐怕船要开了,她再不犹豫转过身子利索上了车。
乔白杨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他半路经过上海歌舞厅的时候,马路两边都拉上了警戒线,外面熙熙攘攘围了一大片人。
这是上海滩最繁华的位置,有谁敢在这里动手?他想着就从车里下来凑了过去。
“好像里面死了人。”
“谁死了?”
“一个年轻察,姓曲!孔长如今还在里面勘察现场。”
曲家的人,孔子健不是一直想把女儿嫁到曲家,谁敢动曲家大少爷?他正想着,又听到两人小声嘀咕起来。
“据说孔小姐昨日里也在这边,前些日子还有人在醉香楼下面看到二人当街吵架,看样子孔小姐对这对少爷不是十分待见。”
“咦,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割了你的舌头。”
……
这曲家如果出事,孔家也等于是断了半只臂膀。
乔白杨琢磨着半个身子又往前挤了挤,立马被几个眼尖的警长厉声呵斥住了,“里面情况复杂,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
乔白杨悻悻离开,可因路上这么一耽搁,宋宛早已上船回了苏州老家。
午饭照旧满满摆放了一桌,只是桌子旁的两人都吃地索然无味。
“母亲!小宛呢?怎地没下来吃饭?”他说着就往楼梯口跑去,脸上带着一丝失措的慌乱。
乔伊闻声顿时小声啼哭起来,她从没见过母亲如此难过,父亲如此惊慌。
老太太停下筷子,也没了吃饭的心情,当初乔宋两家结亲时,宋家老爷子头一个条件就是一夫一妻,那时候她只以为是老爷子宝贝自己女儿,所以提出来这个条件,后来才知道是这个留学海外归来的女孩子提出的!偏那时乔白杨又对她一门心思非她不可,儿子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这个条件,她还能说什么呢!
后来虽然只有乔乔一个孙女,可看两人也一日比一日恩爱,她也就懒得理会了,更不曾记起过两个流落在外的孙女。
没想过再见面,祖孙血缘竟然变成了仇敌!
“你还知道回来,是不是又去见那个野孩子了?”
“娘,你怎么如此说话?”
“被我说中了不是?”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早知道当年放她们离开就是个祸患,如今可不是应证了我的话。
乔白杨又上了两层台阶,匆匆爬上楼去。
老太太喘了两口粗气,又似乎呼吸不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