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门打开,一位穿米驼色呢大衣,戴黑色墨镜和口罩的年轻女乘客最先走入廊桥,及腰的长卷发被穿堂风吹得飒气逼人,以至于到达厅的路人纷纷注目——都以为运气好,遇着了刚下机的女明星。
不过路人的幻想很快就破灭了。
当他们看见这个女人因为两个不听话,滑下斜坡的二十四寸行李箱,而在机场大厅踩着高跟鞋疯狂追赶时,就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哪有这么惨的女明星。
徐翘这会儿心里也在想,哪有她这么惨的未来珠宝设计师。
以前都是有人替她运行李的,她怎么会知道这玩意儿到底怎么推才不容易跑啊!
幸好她的惨状很快被前来接机的人发现了。
一个比她略微年长些的女人匆匆跑过来,替她稳住两只硕大的行李箱,问道:“您好,请问是羽小姐吗?”
“你认……”徐翘差点脱口而出“你认错人了”,想起这是自己还没习惯的艺名,改口道,“认对人了!”
对方一愣之下笑起来:“羽小姐您好,我是伯格珠宝工作室的林白,从今天起任职您的助理,负责料理您在北城的生活起居与日常工作。”
“哦,你好。”徐翘隔着墨镜看她,“我打扮成这样你也认得出来,我真美得这么有辨识度?”
“啊,是因为郁总拍了您出门的装束给我看,我才认出来的。”林白说完一顿,“哦,当然您也美得很有辨识度。”
徐翘警惕地左右看看,抬手一招呼:“那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林白又是一愣,把“为什么”吞进肚子里:“好嘞,您跟我来。”
徐翘跟着林白上了一辆保时捷。
林白在副驾驶座回头询问:“郁总说您希望在北城一切低调,您看这辆卡宴可以吗?”
“可以,平常出行就这辆吧。”徐翘点点头,把视线转向窗外,看着熟悉的机场路,忽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半个月前,她被郁金的提议打动了。
她答应回到北城的原因,并不是多贪恋这座城市,而是郁金口中的“新身份”,让她对生活燃起了一种新鲜的期待感。
这半个月来,她在米兰做了一些准备,直到此刻回到这座城市,回顾过去煎熬的二十几天,简直漫长得像是一整个世纪。
但不论如何,它过去了。
郁金把寓意“新的一天”的“翌”字拆开来,结合“翘”字的一部分,给她取了个艺名叫“羽立”。
不是随风飘荡,无所依靠的羽毛,而是无根自立的羽毛。
听起来好像有点酷。
副驾驶座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对未来的憧憬:“羽小姐,咱们是先去您的住处,还是先去工作室?”
“工作室。”徐翘已经对郁金口中“投了不少本钱”的硬件设备感到迫不及待了。
卡宴在驶出机场路后掉了个头,朝与市中心相反的方向开去。
徐翘“咦”了声:“这不是去杏林湾的路吗?”
“是的,工作室离杏林湾不远。北城市中心地段房价太高,郁总当年手头资金不多,全投在工作室硬件上,所以地理位置就没那么理想。”
那可真是孽缘。
徐翘暗忖自己将来要是出名了,是不是可以写本自传叫《杏林湾传奇》——从高速收费员到一代珠宝大师,让我们翻开扉页,共同徐女士惊才绝艳的一生……
想了一路,卡宴驶入一片创业园区,最终停在一栋三层楼的灰色小洋房前。
林白带着徐翘上楼。
徐翘跟在她身后穿过接待大厅,从白色旋转楼梯一路往上,望着四面墙上的复古壁画啧啧赞叹:“我可真喜欢你们郁总的品位。”
林白笑着把她领进二楼一间房间,推开门道:“您喜欢就好,这间是独立画室,郁总说您最近正打磨画功,对画室需求比较大,所以我们特意重新布置收拾了一下。”
徐翘看着眼前开阔富余的空间,还有那面巨大通透的玻璃幕墙,满意地点点头:“采光不错。”掠了一眼后,又跟着林白走进隔壁的工艺室。
“工艺室是这里最值钱的地方,您还没来的时候,我们都不敢开锁。”林白拿钥匙开了门,徐翘走进去一脚顿住。
宽大的金工桌,专业一流的照明、切割、淬火、焊接、研磨、抛光设备,齐全的化学品和手工工具,琳琅满目的半成品——这里简直是珠宝设计师造梦的天堂。
没有一个珠宝爱好者,能够不对这样的场面心动。
就像遇见爱情,徐翘的心怦怦怦地跳起来,呆滞了半天,才热泪盈眶地说出一句:“幸好我来了……”
林白笑起来,看着她流连忘返地走遍房间的每个角落,嘴里一边碎碎念着:“这么好的设备都荒废了,简直暴殄天物,幸好我来了……”
徐翘花了半个小时,才终于从这座天堂里恋恋不舍地走出来,指着往上的旋转楼梯问林白:“那三楼是什么?我的办公室吗?”
“啊,不是。”林白有些尴尬,指了指二楼另一侧的房间,“您的办公室在那里,三楼是郁总和工作室另一位合伙人的办公室。”
徐翘一愣:“你们郁总还有合伙人?”
“是的,是前阵子新入股的一位老板。”
“谁啊?”
“我也不太清楚,新老板有点神秘,这些日子一直没出现过,不过今天他来了,这会儿正等您上去签合同。”
徐翘疑惑地点点头,电光石火间,脑海里闪过一个什么念头,可惜一时没能捉住。
林白领着她继续往上走。她却越走越慢,越走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在林白敲响三楼那间独立办公室的房门时,她蓦然止步:“等等,你们新老板姓什么?”
与此同时,门内传出一声“进”,林白移开了磨砂玻璃门。
徐翘站在门外朝里望去,看见那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坐在老板椅上,正用一种守株待到了兔的眼神看着她。
“羽小姐,等你很久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淡淡笑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翘妹:我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