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辉悲凉地说道:“哎,管肯定是管的,只是赈灾历年来也是贪墨的手段,等那些裹着麸糠和草料的粮食经历了层层盘剥,到达灾区,将军你觉得还有用吗?”
慕容月一拳头打在旁边的木桩上,“这些蛀虫!”
陈辉冷笑道:“他们岂止是蛀虫,他们是吸血的恶鬼,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慕容月握紧拳头,道:“后来呢,怎么一步步演变到最终的地步?”
陈辉道:“内患未除,外患又起。三年前南楚大军兵临城下,大敌当前,朝廷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朝廷集结军队,运送粮草至前线,但……”
慕容月道:“中间出了问题?”
陈辉道:“朝廷下旨出兵的诏令早早就已经出发,平南军军队也已经集结完毕,按理说早该支援前线,解燃眉之急。但不知为何,这位平南军主帅九皇子殿下,行事奇怪,他是哪里有战,他不去哪里,等战争结束他才姗姗来迟,那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周军节节败退,楚军步步紧逼,城池一步步沦落敌人之手。”
“宇文适!这个混蛋!”慕容月知道宇文适不着调,没想到他竟如此糊涂,“朝廷怎么会派此人带兵打仗?”
陈辉摇头,“据说九皇子本人并不精通兵法,他所行之事皆仰仗营中先锋裘玠。”
“裘玠!又是他。”慕容月听到这个名字,咬牙切齿,关于他的种种,慕容月再清楚不过,此人睚眦必报,是个心胸狭窄之人,平南军在他手里,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事。
但眼下并不是想私人恩怨的时候,慕容月调整心情,又道:“大人刚才说到朝廷拨付了粮草,军需之物,必然重视,这些粮草可运送到位,可正常交付?”
陈辉道:“将军低估了这些人的恶性,他们可不管什么军需不军需。只要是有利可图,他们就敢从中取利,这些粮草从京师出发一路上被沿途的官员层层盘剥,到前线时已所剩不多,有些甚至根本就到不了。”
慕容月大怒:“大敌当前,这些人怎么敢如此,他们不知道这些是前线战士的生命粮,没有吃食,怎么打战,难不成让将士们饿着肚子上战场!”
陈辉道:“哎,没有支援,粮草断绝,我河昌城坚持了三年已是尽力了,我陈辉问心无愧,这三年时间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只是穷途末路,无计可施了。”
慕容月轻叹一声,她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陈辉身为一城之主,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三年坚守已是不易。
陈辉继续道:“南楚主帅楼越离亲临河昌城,他们仅用两天时间便占领祁山,截断朝廷运送草料的要道葫芦口。大军兵临城下,我河昌城生死存亡之际,我原本想与楚军决一死战,但我亦知此战并无胜算,只怕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他无奈地低下头,声音有些颤抖,“我并不贪生怕死,为国捐躯是我陈某人的荣幸,但城内的百姓何其无辜,将士们的鲜血不应该白流,若能用我一人生死换一城百姓安全,我愿意交换。我愿意做这个千古罪人……”
陈辉说到最几乎哽咽,他用手抹去眼角的泪水,抬头对慕容月说道:“这便是事情的真相,我投降的缘由,言尽于此,是非真假,将军自行斟酌。”
慕容月心情沉重,来之前她虽已猜出一些,但听完陈辉讲述,还是心神震荡,朝廷腐坏竟到了如此地步,战士们在前线奋勇杀敌,抛头颅散热血,换来的却是这些蛀虫的变本加厉,侵蚀民脂民膏,无视百姓生命。那保家卫国的意义何在,军人的意义何在。
慕容月握紧手中的宝剑,暗暗发誓,绝不会让此事出现在自己身上。
陈辉将话说开,心中的大石落下,他见慕容月神情悲愤,明白慕容月与他的想法是一样的,他没有看错了人。
他对慕容月道:“将军暂息悲愤,我还有一事要托付将军,望将军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