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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宣采薇看了一眼跟前眸子燃起熊熊战意的公孙笑柳, 余光又瞥到先前的琼酥, 眉间轻轻拧了拧。

然后朝着苍玲珑走去。

其实, 在场棋手们真正期待的便是宣采薇同琼酥,公孙笑柳和苍玲珑的对弈。

一开始他们或许不屑厌烦宣采薇的态度, 但经过宣静姝这一局, 却对宣采薇大为改观。

甚至有部分名士大胆猜测着一个荒唐的想法。

难道宣采薇真能一口气攀下这三座“大山”?

大皇子眼下似乎对宣采薇起了浓重的兴趣, 对之后的战局更是揣测得比谁都欢。

“秦隐, 宣三小姐似乎真的能做到,如若她真的做到, 岂不是要载入史册?!”

“以一战五,大获全胜, 若是这般, 这名头即便宣三小姐拜不得名师, 也足够让她在棋坛历史上留下漂亮的一笔。”

这话便是说着,大皇子都忍不住感叹, 如果宣采薇真的做到了, 大魏年轻一辈的女棋手,可真是属她第一人了。

然而大皇子的话, 并没有换来秦隐的附和。

大皇子奇怪的看了秦隐一眼。

按理说,宣采薇之于秦隐的重要, 可能是同他父皇有关, 但大皇子隐隐还是能觉察出来,秦隐似乎有些欣赏宣采薇。

不过这也实属正常,连他都忍不住为宣采薇喝彩, 秦隐难得起了欣赏之意似乎也不令人意外。

出乎意料的是,因为宣采薇实力过于强悍,竟然打消了大皇子一开始对秦隐的怀疑。

但有些欣赏宣采薇的秦隐,莫不是不赞同他?

抑或是,他还是不看好宣采薇能全胜?

些许猜测划过大皇子心间,他“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询问时,秦隐轻轻抚摸了下腰侧黑色棋子腰佩,回了话。

声音很淡,很轻。

“不止。”

这不止什么,秦隐却没再说了下去。

从和苍玲珑的棋盘抽离而出,宣采薇脸上难得有些疲惫。

倒不是对弈压力大,而是苍玲珑似乎还是十分不高兴,只是对弈之时,不好多说旁的话,宣采薇便是想道歉,也得等对弈之后。

宣采薇有些犯愁,苍玲珑平素虽冷,但待她一贯温和,她能感受到明显的善意,可能自己这回的做法,让她觉得不尊重了吧。

她果然还是被秦隐影响了,欠了考虑。

但等到宣采薇走到琼酥棋盘跟前时,还是收起了这些杂念。

宣采薇落座,即使隔着昂贵舒适的衣料,也能感受到蒲团划拉着膝盖的不适感。

但她并不在意,对弈之时,蒲团端坐,是对对手的尊重,也是对自身的修行。

这也是围棋别样的魅力。

宣采薇可是真心喜欢下棋。

她冷不丁抬眸看了眼跟前的琼酥,肩上的压力大了些。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做好。

宣采薇摩挲了一会手中的黑色棋子,神色微凝,最终缓缓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琼酥亦是苦学棋艺多年,一开始她被卖到烟花之地,老鸨见她模样不错,本想着再好好将养调教几年,便拍卖她的初夜。

琼酥自然不想,刚去的是夜夜恐慌到睡不着,可她又逃跑不了,老鸨也禁了所有能毁容自杀的工具,她既不能寻思,也不能毁掉这张脸。

琼酥绝望至极,那时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更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面对接下来注定残破的人生。

直至偶然之机,她听得艺ji可不用卖身。

但必须是“琴棋书画”中其中一门,擅长到成为京师头牌中的头牌。

大魏棋风盛行已久,尤以棋ji的地位最高。

如若能成为京师第一棋ji,她琼酥的人生或可以有一个新的选择。

这对当时在绝望中挣扎的琼酥而言,无疑是一根救命稻草。

所幸,她拼尽了全力,终是抓住了。

如今,她护住了自身,亦成为了京师第一棋ji,更来到了丹朱宴。

多年苦功,终是窥见骄阳。

她也想行走在阳光下,只一回也好。

琼酥的棋路更不同于刘小小和宣静姝,多年习性,她耐心极强,布局极广,所以经常是后期才见真章。

按照宣采薇先前同刘小小和宣静姝的打法而言,正常来说,她同琼酥的棋路极其类似。

但琼酥此时却微微皱了皱眉,看着自己失了大半的地盘的棋盘,有些奇怪。

宣三小姐,同她这一局似乎有些激进。

难道是因为公孙笑柳和苍玲珑更难对付,所以要先解决她吗?

但她琼酥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琼酥想了想,故意让己方折损了一些地盘,然后诱使宣采薇入局,想来个反击。

从头到尾,琼酥落子极快,眉眼更是冷静异常,从容至极。

见状,宣采薇眉头拧得更紧了。

琼酥一开始没在意,甚至心里还有一些小惊喜,难到宣三小姐这样厉害的对手,自然是惊喜的。

几息过后,宣采薇确实如琼酥所想,入了她的局。

琼酥惊喜过望,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之后,她又用同样的方法,折算了自己的一些棋子地盘,然后换宣采薇入局,为她的最终局铺路。

全程依旧是冷静到近乎漠然。

很奇怪,琼酥本人算是个性情中人,不然不会对有恩于她的宣采薇感激万分,甚至还想成就她,但坐在棋盘前的她,却没有太多的感情流露。

当然,琼酥没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极好,只有极致的冷静,才能观测出最完美的布局。

两人又走了几轮,正当琼酥又要折损自己的部分地盘诱使宣采薇入局之时,宣采薇捏在手里的棋子一顿。

过了会,她抬眸看向跟前的琼酥,神色认真,轻轻问了一个问题。

“琼酥姑娘,围棋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欸?”

许是宣采薇忽然发问,让琼酥有些发懵,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同宣采薇莞尔道。

“自是立身之本。”

围棋对琼酥的重要性,从她知道“棋ji”这个词开始,便已然有所觉悟。

所以,她才会拼命钻研,拼尽了全力抓住它,用它帮助自己逃离烟花地,选择一个新的人生。

一句“立身之本”,承载着琼酥厚重的过往,以及美好的未来。

这句话没让宣采薇意外,似乎她早就明白围棋对琼酥的重要性。

但宣采薇拧紧的眉梢并未有散去,过了会,宣采薇收了手里的黑棋,小心垂于腿间。

宣采薇沉眉了几分,其后眼睑微抬。

“采薇有一言,不知可否同琼酥姑娘言说?”

琼酥眨巴下眼,有些意外,不知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忙道。

“宣三小姐有礼了,但说无妨,琼酥愿听指教。”

宣采薇却是摇头。

“并不是指教,只是采薇自己的一些想法,没有对错之分。”

这下,琼酥更疑惑了。

她方才听了宣采薇的话,确实是在认认真真地拿出真正的实力同她下棋的。

宣采薇清亮的眸子同琼酥疑惑的眼对视,她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琼酥姑娘,喜欢围棋吗?”

“自是喜欢的……”

“当真?”

宣采薇再次发问,打断了琼酥的话,语气认真而又严肃。

见着这样的宣采薇,琼酥有片刻的哑然。

觉察到这个问题,她该好好回答才是,至少要拿出信服的证据来。

想了想,琼酥似是想到什么,脸上勾起几分笑意。

“虽不知宣三小姐为何如此问,但琼酥自然是喜爱围棋的。”

“琼酥自打学棋以来,每日都会擦拭棋盘,清洗棋子,叩拜唐尧,下棋之前,也必定会焚香沐浴,才行之。”

“这些想来足以证明琼酥对围棋的喜爱之情了吧。”

宣采薇闻言,面色不改,缓缓落了句。

“是吗?”

“可是擦拭棋盘,清洗棋子,我不通棋的丫鬟也会每日做,琼酥姑娘可认为她爱棋。”

“叩拜唐尧,每年参加丹朱宴的棋手大多会做,这其中真正爱棋的又有几人。”

“焚香沐浴,这也不过说明你重视围棋罢了。”

“我从来不否认琼酥姑娘重视围棋,然你是否真正喜爱它,你给不出答案。”

宣采薇的话,周遭众人都能听见。

男子组棋手之中也有人能听见,其中一人眼下划过几分不耐烦。

“女子斗棋就是麻烦,下就完事了,费什么话。”

只他刚说完,一道冷淡的声音立马在他耳边响起。

“俗人看世间皆俗。”

“谁骂我?!”

那人立马转头看向周遭,就见那位江南来的天才少年,给了他凉凉的一眼。

那人立马噤声,毕竟他可不敢得罪这位。

而这位天才少年莫承学话虽这么说,但他眼神却没有落在了不远处的宣采薇身上,而是看了一眼二楼楼阁眸子划过惊喜的众位大能。

眼里微沉,划过一丝淡淡的不屑。

而琼酥看着跟前陡变严肃的宣采薇,心里想说自己可以,可她想了许久,却不知如何自证,且她不太明白,这跟她二人的对弈又有何关系。

于是她问出了口。

宣采薇垂眸,看向棋盘上,琼酥方的白子,淡淡道。

“确实没什么关系。”

“不论答案如何,并不影响我们的棋局。”

“只是……”

宣采薇顿了顿。

“我觉得这个答案,或许对琼酥姑娘而言,该是重要的。”

说这话的时候,琼酥能感受到跟前表情严肃的宣采薇,言语中的真挚。

她似乎真的在为她考虑。

琼酥心里触动了几分。

她本就极其相信宣采薇,所以,宣采薇的话,她还真放在了心上,开始细细回想了下。

但一时半会,她也想不通哪里不对,不知为何宣采薇会这么说。

所以,琼酥直接向宣采薇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