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的市中心,找到一套让自己满意的公寓,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其难度并不亚于找到一个可以结婚的好男人。
而要在上海市中心的中心静安区找到一套让自己满意的公寓,则是一件更加困难的事情,其难度类似于找到一个可以结婚的好男人,并且他婚后不会出轨,或者出柜。
这是所有上海人公认的定律。
而我们的顾里姐,她人生存在意义的其中一条,就是把这些公认的定律踩在脚下——当然,尽管有的时候她这样做,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完美……
比如,她陪我上中国古代文学的选修课时,非要和老师纠缠纳兰性德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她的理由就是“你看这个名字,又纳,又兰的,怎么可能是个男的”。争论到最后,她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败下阵来,但依然翻着白眼拼死挽回面子:“那他就一定是gay!”在老师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就差直接晕过去时,顾里在他胸口又补上了致命的一枪:她把纳兰性德的名字,念成了“纳兰德行”。我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自我催眠:这是她的一时口误,她不是唐宛如,她不是唐宛如……
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
顾里同学轻描淡写地就在南静安的别墅区里,找到了一栋楼上楼下一共六间房,外加两个卫生间一个客厅一个餐厅一个储藏室的欧式别墅。当顾里姐领着我上下一圈逛下来之后,我一直在拍自己地头。难以相信自己就要住在这样一个地方了。gan净的阳台,上层尖的阁楼,gan净的木质地板,纯白色的欧式古典门框和梁柱。并且,最重要的是,我们就在恒隆的正对面,仅仅隔着一条南京西路。推开窗就可以看见1V放在外墙玻璃橱窗里地最新款的包包——当然,我只需要走进顾里地房间就可以看见了。anyay,这简直太让人振奋了!
“请给我一个耳光,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我摁着胸口。
顾里听到后二话没,迅地一边撩袖子一边朝我走过来。
“请不要这样!”我捂住胸口的手迅拿起来捂住了脸。
第二天早上,我和简溪两个人拖着我的四个巨大无比的箱子筋疲力尽地到达新家门口时,遇见了扶着胸口激动得无法话的唐宛如。走近她的时候,我听见她喃喃自语:“哦我的天哪。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公主。”于是我轻轻拍了拍她地肩膀,温柔而又善意地打断了她:“hey,ap!”
她的激动在转过头看见我之后就迅地被愤怒取代了:“凭什么你有四个箱子的行李而我只有一个包!”她指了指自己背上的那个包,然后又指着我和简溪脚边的四个大箱子。
我走过去握着她的手,安慰她:“亲爱的,你要知道,如果我有你这么强壮,我也一定会只装一个背包就扛过来了,问题是。一个包太大,我扛不动。话回来,你背后背的这个玩意儿算什么?要不它是一个包地话,从远处看过来还以为你扛着一口锅炉……”
正着,一辆硕大的货车近乎癫狂地在门口刹车停下,顾里的高跟鞋咔嗒咔嗒地响了起来。她穿着一件灰色的连衣裙样式的毛衣和一双灰色的麂皮高跟短靴。手上拎着一个地prada包。而身后的货车后门轰然打开了,一整车厢的箱子,车上下来一群穿着白色制服的搬运工人,跟在她的身后……我身后的唐宛如出了一声难以形容的惨叫……
顾里经过我的身边,看了看简溪和我身边的四个箱子,用一种混合着鄙视和怜悯,但稍许还是带有那么一丝同情的声音诚恳地对我:“林萧,真地,如果有一天我把1ucy从家里赶出去,她地东西都会比你的多……”然后。她“啧啧啧啧啧”地。完全不顾我和简溪想要杀死她地眼神,朝大门走去。
路过唐宛如的时候。她瞄了瞄唐宛如背上可怜的唯一一包行李,然后又上下打量了起来,反复了十秒钟后,镇定而平静地了一声“你好”……,就目不斜视地走去打开大门。唐宛如目瞪口呆,她转过头来望向我和简溪的时候,我们都投以同情的目光,实话,她有勇气坚持活到现在,不容易。
顾里一边对那些搬运工人着“白色的箱子放进储藏室,暂时不要打开;黄色的纸箱放在客厅里,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绿色的纸箱里都是衣服,放到我的卧室就行了”,一边对着我和唐宛如不断地进行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羞辱:
“哦林萧,别,真的,别,我觉得那个玩意儿不吉利,看上去就很诡异,相信我,别放在这里。”事实上,这个时候我正准备把简溪送我的那只丑鱼公仔放在客厅的沙kao背上……或者“唐宛如,你的这个碗也太大了!你用来吃什么的?”事实上,唐宛如刚刚拿出她的洗脚盆准备放到厕所里去……当然,我可以原谅顾里,因为她的人生里没有看见过洗脚盆长什么样。以及“林萧,这条内裤是简溪的吧,怎么在你箱子里?什么?你屁股什么时候这么大了?而且哪家天杀的品牌竟然把女性内裤做成Boxer款式?缺德!”我肆无忌惮疯狂地当着一屋子沉默不语的搬运工冲她怒吼:“那明明是三角的!”当然,最后的高氵朝爆在了唐宛如身上,我觉得自己实在太幸运了,“唐宛如,这个到底是你的胸罩还是什么?看起来怎么像一件T恤?”我听见厨房里一声轰然倒地地声音。
整个过程里。我、简溪以及唐宛如都头晕目眩,耳朵里萦绕着的都是顾里幽幽一刀的声音,嗡嗡嗡嗡的。看在上帝的份上,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真的想冲过去和她共赴黄泉来生再会。
当我和简溪瘫倒在沙上,唐宛如麻木而崩溃地坐在地板上不知所措的时候,顾里轻飘飘地走到了客厅中间。她看上去棒极了。在指挥着所有地人把车上那十一个大大的箱子全部弄了进来并且把里面地东西拿出来摆放妥当之后,她的头依然一丝不乱。裙子依然服服帖帖地裹着她纤瘦的模特身板,甚至连麂皮短靴上,都没有一灰尘;而与之相比,我们三个简直就是刚刚从山西挖完煤回家的矿工。我从沙上挪去抱住简溪的头,可怜,我看他都快哭了。
她看着我们三个,心疼地摇了摇头。然后拿起电话:“1ucy,第二车的司机快到门口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同时,你可以让第三车地司机出了。”
简溪在我旁边一头昏死过去。
而唐宛如披头散地站了起来,两眼空洞地四处游窜:“有酒么?”
顾里认真地:“亲爱的,酒精行么?你受伤了?真难得,我记得上次林萧掉了一把刀在你脚背上都没事儿呀。别吓我,真的。”
唐宛如回过头来,面如死灰地问我:“有砒霜么?”
整场闹剧一直从上午持续到了太阳落山。中午过后。我和简溪终于受不了了。我们躲进了房间里,躺在床上,假想自己已经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