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正昂头阔步，飞快跑进屋内，拿起筷箸就风卷残云，不下一刻钟便把乳鸽汤吃了个干干净净。</P>
“没点儿正经样，多少要像个女子吧？”华氏拿起绢帕，给女儿擦了擦嘴角，伸出水葱似的指头，点了点她的的鼻子。</P>
“阿娘坏！才回来几天，就笑话我！给我立规矩了！以后有了弟弟是不是就不要我了？”元清正撇了撇嘴，说着就一溜烟跑掉了，看得华氏失笑。</P>
“小猴子，这般倔，以后有你哭的时候。”</P>
元清正吃了东西，一溜烟往严氏院子里跑。</P>
严氏回来以后，舟车劳顿，不能马上就跟大家说话联络感情，所以收拾收拾，沐浴更衣后就休息了。</P>
元清正也不去打扰，她还在回想记忆里的外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P>
那个笑得完全不像元老太君的老太太，会拿着果子逗她的长辈，还会悄悄往她兜里塞银票的祖奶奶。</P>
“祖奶奶！祖奶奶你醒了吗？魁魁来吵你啦！”</P>
丫鬟们看着元清正一路小跑，欢快地跑进院子里，惊得廊下的鸟儿四散飞起，都懂事地让开了路。</P>
老夫人严氏坐在堂上，显然是刚起，笑呵呵地看着小孙儿跑进来，一把抱住了炮弹似的元清正。</P>
“小猢狲哦！想没想祖奶奶啊？都长这么大了，祖奶奶都认不出来了！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是元家不给你饭吃？”</P>
严氏年轻时，面若银盘，肌肤赛雪，五官精致，气质超尘，如今年迈了，也不曾逊色，透出婉约柔和的美，满头银发只有一根翠绿的玉簪束起，笑起来的时候，好像观音菩萨似的。</P>
元清正赖在严氏怀里，她真的很喜欢严氏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皂角香，暖暖的怀抱。</P>
严氏笑眯眯看着伏在自己膝上的元清正，老人家很是喜欢活泼讨喜的孙辈的，苍老的手摸着她的额头，一下一下地顺着毛。</P>
“魁魁啊，祖奶奶也有好几年没见你了，你看看你，瘦得这么点，这怎么能康健呢？”严氏心疼道，在元清正九岁那年，其实她是回过一趟京城的。</P>
当时华氏长兄，元清正的亲舅舅，也悄悄关注着妹妹唯一的女儿，每年年节都差人来送东西，小到茶杯碗盏，大到新的梳妆台和衣柜，都准备好了送上忠义伯府。</P>
只是从未收过年幼的元清正回信，华氏长兄就不放心，自己又不方便远行，严氏就不顾阻拦大老远跑过来了。</P>
在严氏的记忆里，其实那一面也就隔了几年而已。</P>
可是在元清正的视角，那已经过去了近几十年了。</P>
元清正甚至记不清当时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严氏来看过自己，后面想把自己带走，结果被忠义伯府的人一路追赶，强行带了回去。</P>
严氏抱着元清正，心脏一阵抽疼，早知道就听了儿子的话，把外孙女接走，也不至于被养成这样，一条小命都差点没了。</P>
小小年纪的孩子，瘦得跟猴似的，</P>
“魁魁，祖奶奶上京，还带了几个厨子，做的东西还能拿得出手，你身子不好，正巧给你调理调理。”严氏声音带笑，转头就命自己的两个大丫鬟松芽和松枝去端了菜来。</P>
本来，元清正对于贫富差距，也没有那么大的感觉，毕竟爹娘回来以后，她就觉得华氏的嫁妆够自己用一辈子了。</P>
然后是严氏。</P>
看着那几张长长的梨花木桌子拼凑在一起，摆了满满当当一百八十多道菜的时候，元清正眉毛跳了又跳。</P>
松芽在一边浅笑，随意介绍了几个菜：“小姐，这些都是您小时候爱吃的，老夫人也不知道您口味有没有变，尽数做了些。</P>
杏仁佛手，香酥紫柰，合意饼，福字瓜烧里脊，红梅朱香，金丝朱雀，山珍刺龙芽，莲蓬豆腐……这些都是小姐您最爱的，其余您吃得下的，老夫人也备了些，全当尝尝鲜。”</P>
华氏倒是还算平静，元振瞪大了俩眼珠子进来，怀疑自己家是不是要吃席。</P>
“母亲，怎得还上了这般多菜？吃不完岂不是白白浪费？这些银钱花费得也不值当。”元振节俭惯了，虽然没在妻女身上节俭过，但是对于铺张浪费还是不赞同的。</P>
严氏只一笑，摆了摆手，也不甚在意：“多余用不完的，都赏了丫头小厮们了，不会浪费的。</P>
魁魁现在大了，口味也不晓得有没有变，便都上了备着，喜欢以后就按着她的喜好来做就是了，也不是餐餐都这般。”</P>
元振嘟囔了句抢女儿的来了，就老老实实坐下了。</P>
元清正闻着满桌的饭菜香，感动得红了鼻子，腻在严氏怀里：“还是祖奶奶好，祖奶奶记得魁魁喜欢吃什么。”</P>
元振夫妇顿时有感觉被冒犯到。</P>
几人正热热闹闹吃着饭，门口管家却来禀报：“老夫人，华创小姐送了东西来，说是给大小姐的，要拿进来吗？”</P>
严氏眉心一动，笑着点了点头，正巧要说这个事。</P>
元清正听到那个名字，依稀觉得有些熟悉。</P>
华创……</P>
好像，在哪里听过……</P>
管家取了东西进来，那是一个大大的雕花箱子，上面有精巧的小机关，只需轻轻一旋，就会打开几个格子，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瓷瓶，装着不少药丸。</P>
一边的管家可着劲儿地介绍：“这些都是治疗哮症的良药，咱们大老爷之前也有哮症，服用了这些好了不少，不至于天气一转变就咳嗽，身子难将养。</P>
这些是养身子的，大小姐体虚，不宜大补，创小姐便寻了些许温补的良药，怕大小姐吃不得苦，都用蜜枣在外头包了，送温水服下即可。</P>
这些是对着咱们大小姐过敏之症的，大小姐不能用花生粉，但是难免就有些什么其他的花粉也不适，有这些药备着，不舒服便用上，大夫没来之前，好歹能应应急。”</P>
元清正看着那满满一大盒的药，有些愣了。</P>
嘶，自己药罐子的名头是打出去了吗。</P>
这么一说好像自己就要入土了似的。</P>
华氏有些疑惑，从未听说过家里有叫这个华创的女子，没道理自己的母亲后面生了个妹妹自己也不晓得，便开口问道：“母亲，这个华创是……”</P>
严氏拿手揉着元清正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颊，孙女的脸蛋又细又嫩，摸着很舒服，她都不舍得放手，顺便答道：“不是魁魁捡回来的孩子嘛！当时养在你哥哥膝下，做了义女，可是个机灵孩子。”</P>
元清正更懵了，自己什么时候捡到过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