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礼、彩金等核心问题,已经在之前商量清楚,现在就是说说两天后接亲的过程。
新娘家其实距离这边不远,也就三五公里的路程。
一家人刚坐下来闲聊了没一会儿,新娘的家人果然来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了门口,从里边钻出来七个人,副驾驶两个,后排四个,加上司机。
李唐一看这车子也不宽敞,能做这么多人?
他好奇的凑到了小轿车床边,朝里边瞅了瞅。
范和光连忙上去递烟,站一旁跟李唐和林飞鸣介绍道:“他们是燕儿的叔叔婶婶和哥哥嫂子。”
进了屋坐下来,闲聊了几句,新娘的那边的人就开口道:“咱们两家离不远,历来流程就是那样,都知道。不过我们还是过来提前说一声,后天你们这边喊几个人,过去先把燕儿的东西搬过来。代表着她也是你们的家人了,过来入住,提前把个人物品带过来。”
“是的是的。”
“大后天,你们带上聘礼,带着之前咱们讨论定下来的东西,早上六点到那边,把新娘接过来。”
“这流程我们懂,这都操办多少年轻人的婚礼了,出不了差错。”这边的人连忙笑呵呵的应着。
“两家人离得近,酒席同时办,不过现在临时有个情况,需要跟你们商量一下。”
“哎,你说。”
“本来咱们说好了,各自在咱自家的房子里面办酒席就行了,咱们村子也都有厨子,人手也够,忙得过来。但现在有个情况,燕儿他哥哥在税务局上班,正好正好这两天放假,单位的同事、领导说了,要过来参加婚礼。你看,他们领导多给面子,是不是?”
新娘叔叔述说着情况:“我们觉得,要是在家办婚礼,那些领导同事大老远过来,不方便。我们想着,要不干脆咱们两家把酒席放在城里的酒店,你们看,行不行?”
以前附近都是农村,大家办酒席都是在自家里,邻里都过来帮忙,一片热闹。
现在有些有钱人图省心省事,办酒就选择放在了饭店,吃完就走,付钱就行。
可这么做,婚礼支出,可就要平白多一大笔钱。
家里有钱还好,日子紧巴巴的,这么搞,属实是有些承受不住。
二姑一家也就是开个小卖部,赚点生活前。
范和光平常也就在城里打工,要在大饭店摆下几十桌酒席,恐怕也是捉襟见肘。
他哥哥姐姐有各自家庭,有养着孩子,能帮的也实在有限。
李秀芹看了一眼自己的老伴,这事亲戚朋友也不好讲话,都看着他们。
她咳了一声,提议道:“要不这样,你们那边的酒席,放在饭店。我们这边的酒席,就放在村里,亲戚朋友在这边也近,都能帮忙。”
“现在年轻人结婚,都要有个隆重的婚礼,在饭店办婚礼,到时候双方亲戚朋友都能够见证他们的幸福。”
新娘叔叔指向旁边的年轻人:“燕儿的哥哥在单位正处在上升期,正好趁这个机会,跟同事、领导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们这么做,无非就是讲究一个面子。
如果把酒席放在村子里,进出都是泥巴路,万一过两天下雨,更是一路泥泞。
“确实是。”李秀芹点头。
在家里,她就是一家之主,老伴少言寡语的。
结婚大喜日子,两个年轻人感情很好,双方家长见过面,也都谈得来。
以前常听说有些地方要高价彩礼,婚礼当天刁难人之类的,但附近这一片,风气淳朴,倒也没有这些糟心的事情。
不过新娘家今天突然提出这么个要求,确实有些突然。
本意肯定是为新娘的哥哥着想。
“要是你们这边承担在饭店举办宴席的钱,一时间拿不出来,我们这边也想好了,干脆女方这边的酒席,由我们承担。”新娘叔叔也是善解人意。
他们临时改变行程,其实也挺不好意思的,也表达了善意。
“我妹妹出嫁,宴席这钱我来出就行了。”新娘哥哥也是很大气。
毕竟是有“铁饭碗”的工作,说话肯定要硬气一些。
可听了他们这些话,李秀芹原本还有些纠结的心,忽然就硬气了起来:“结婚这事,哪有女方酒席自己出钱的道理!既然这样,那咱们双方的酒席就一起放在饭店。”
“在饭店办酒席也方便,跟那边说一声要办多少桌,他们按时上菜就行,宾客吃完就走,也舒坦。”
“是的。”李秀芹答应下来,一想到花钱,却有些心疼:“在哪家饭店办酒席,你们来定?”
“他在城里工作,了解比较多。”新娘叔叔指向一旁的年轻人。
“我们单位旁边就有一家饭店,那边正好单位放假,同事们就近过来就行。”新娘哥哥早有主意。
“好,好……”
李秀芹满口答应下来。
只是喉头有些苦涩。
在大饭店办酒席,几十桌办下来,几千上万都有可能。
“现在别人办酒席,都得有个迎亲车队。咱要是在城里办酒席,到时候也要在饭店里举办婚礼,也得有个接亲的车队。”新娘婶婶突然说话。
以前附近结清,都是人力抬轿,牛车拉聘礼,敲锣打鼓,一路热闹。
最近几年不知道怎么就兴起了用车子接亲。
新郎这边本来商量着,实在不行,干脆用摩托车接亲就行了。
村里不少人都买了摩托车。
倒也不是没人买车子,村子里倒是有几辆拖拉机,就是声音有些大。
“接亲车队,那都是有钱人才这么搞,没必要。我们这边都准备好了娇子,八抬大轿。和光的朋友都满口答应,到时候过来抬轿。”
“咱们一路抬轿过来,敲锣打鼓,这才是结婚的习俗!”
“用车子接亲,那是别人距离远才那么做的。”
新郎这边的亲戚连忙和颜悦色的发表了意见。
大家都不是有钱人,上哪找车子去?
很多人为了面子,到处借车,甚至不惜花重金在成立租一个车队。
这种做法,也是从城里传出来的。
现在这些莫须有的流程,都要花钱,把结婚的两家人搞得心力交瘁。
“但是,咱们要在饭店办酒席和婚礼,从这里去城里,还挺远的,总不能走过去。”
新娘那边的人,提出这样的说法,也是实事求是。
大家都知道,这是得李秀芹拍板,毕竟钱都是从她手里拿出来,大家也都看着她。
“这个,咋整?”她也没有主意。
她结婚的时候,丈夫带着两只鸡登门,跟家里吃了一顿饭,接着她就带着红花,跟着丈夫大老远坐火车来到了三湘省。
她爸爸妈妈疼人,带着新的棉被、锅碗瓢盆等,一路送过来,才又坐火车回去。
根本没有那么多门门道道。
以前结婚,看对眼了,就住在一起,搭伙过日子。
就这么简单。
现在要在酒店办酒席,还要什么车队。
她也不知道上哪去找车子。
她不禁看向了李在强。
去年他们去过黔州省,知道弟弟一家现在过得不错,这次也正好开车过来。
“可以的,没问题的。”李在强小时候一家三姐弟吵吵闹闹,但其实关系很好。
眼前这点忙,他责无旁贷:“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车子、饭店,我一会跟他们一起去预定。”
去年春节的时候,他让唐初秋去银行取了十万元现金,大姐、二姐两家每家给五万元。
结果他们都没要,最后就给了孩子几百块钱。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我们下午尽快把饭店,还有酒席的规格,定下来。”新娘那边的人也不知道李在强是什么人,既然说通了,那就好办。
中午弄了两只土鸡,大家吃饭的时候,约定下午一起去城里。
吃饭的时候,附近工地有人过来买烟,李秀芹正好离席,把烟递给工人之后,打开了抽屉,里面是一大堆一毛五毛的领钱,也有几张十块钱的大额钞票。
她把五元以上的钞票都挑了出来,又走回后面的房间,打开一个大木柜的锁头,里面是一层层棉被和毛毯,最底下压着一个金属盒子,盒子里面是用棉布里三层外三层包起来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的拆开棉布,露出了里面的钞票。
这就是一家人这几年靠小卖部这个营生,积攒起来的全部积蓄。
她偷偷数过许多次,七千五百八十元。
在村子里面,她们一家开了个小卖部,生活还算不错了。
那些家里老人有病,或者年轻人腿脚不便,没法赚钱的,生活更加凄凉。
她舔着手指头,数了两遍,这才走出房间,朝饭桌上吃饭的李在强喊道:“弟,你过来一下!”
“哦。”
李在强干地质工作的,吃饭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客气,要不然在野外也能死。
这一顿饭吃得很香,他刚刚啃了个鸡爪,手上有些油腻,不好意思的在裤腿上擦了擦,走到了二姐的旁边:“我看你没两口饭,是不是有难处?如果是钱方面的,你不用担心。”
“你一会儿要跟他们去定酒席,我听说都是要交定金的,这个先给你,如果不够的话,你跟我说。”
李秀芹把棉布包裹的现金递了过去,“你在外面见多识广,懂分寸,给其他人去办我不放心。”
里面除了七千五百八十元的积蓄之外,还有刚刚加进去的五十五元零钞。
她信任弟弟,所以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他。
“什么?”李在强打开看了一眼,看到里面有百元大钞,也有五元的领钱。
一看就是长年累月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
“这是办酒席的钱,你先就一部分定金,后面如果不够,我再给你。”李秀芹表现得很轻松的模样,看起来手里的金钱还有余力的样子。
“好。”李在强没有扭捏,把钱收了起来。
“现在结婚都有个车队,咱们人力抬轿,好像确实不太像话。”李秀芹实在是不知道去哪里找车子,“这边都是需要双数的车子,八辆或者十二辆,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去城里看就看。上一次村里有人办婚礼,也是在城里租的车子。”
“放心,交给我吧。”
李在强知道自己的两个姐姐都要面子,要是不收她的钱,指不定要把这事交给谁去办。
虽然二姐极力的掩饰情绪,但是,他还是在她的眉眼间,看到了阴云。
他没有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