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逻禄特勤塔石立,希望带着这两次被俘的所有同族,依附于你个人,做你的忠实奴仆。从此永远为你而战。”骆履元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苦笑着低声解释,“大概就是尊你为可汗的意思。但是你得先找块地盘,把他们安顿下来。”</P>
“我这个瀚海副都护,还是暂摄的呢,哪有钱粮养这么多奴仆?!”姜简抬手轻拍了好几下自己的头盔,才终于弄明白骆履元在说什么,皱着眉头低声拒绝。“并且,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派不上用场!”</P>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上一仗,就有一千四百多名葛逻禄人做了瀚海都护府的俘虏。这一仗,恐怕逃到营地外无处安身的葛逻禄人,比上一仗还多。忽然间多出来三千张嘴巴来,对瀚海都护府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负担,至于他本人,更是养活不起。</P>
况且对于总计只有二十多万人的回纥来说,身边突然间多出来三十千余异族,并且还全都是青壮男丁,绝对是一个巨大的隐患。一旦发生矛盾,婆润这边处理得稍不及时,恐怕就会演变成流血事件。</P>
更无奈的是,这些葛逻禄人,还不能带上战场。因为谁也保证不了他们会不会突然改了主意,给大伙来一记背刺。</P>
“塔石立特勤说,如果你不收下他们,他们所有人肯定死无葬身之地。羯盘陀会把两次败仗的罪责,全推到他和他的族人头上。即便你放他们走,他们也无法活着越过金微山。”明白姜简的难处,骆履元想了想,继续小声补充。</P>
“奶奶的,还赖上老子了!”姜简差点被气笑了,撇着嘴唾骂。</P>
作为一个太平盛世中长大的汉家读书郎,他本能地排斥滥杀无辜。所以先前的确打算,待赶走了羯盘陀,就将所有葛逻禄俘虏释放回家。而塔石立特勤说法,等同于提前把这条路给堵死了,告诉他所有被俘虏的葛逻禄人,已经有家归不得。</P>
“葛逻禄人的祖居地,夹在昭武九姓与突厥别部之间。昭武九姓,已经被大食击败。塔石立他们想返回部落,肯定要通过突厥别部的势力范围。”骆履元也笑着摇头,随即主动替塔石立解释。</P>
“他不会绕得再往北一些,那边天空地阔,车鼻可汗总不能全都放上岗哨!”姜简仍旧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摇着头反驳。</P>
话音落下,他忽然意识到骆履元一直在帮葛逻禄说情。愣了愣,低声询问:“七艺怎么说?难道是想让我接受葛逻禄人的投效?”</P>
“七艺说,暂且留下他们,好过让他们继续助纣为虐。”骆履元等的就是这一问,赶紧踮起脚尖,趴在他耳畔回应,“他还说,虽然婆润与你是师兄弟,你麾下也不能没自己的班底可用。另外……”</P>
迅速看了一下姜简了脸色,确定对方没有生气,退开半步,他又继续补充,“如果你看不上葛逻禄人的实力,可以效仿安顿匈奴人的办法,送他们南下内附。对于朝廷来说,此举意义绝对重大,不亚于班超当年说服鄯善国弃匈奴归汉!”</P>
“班超说服鄯善国归汉?七艺你们俩,可真瞧得起我!”姜简没有生气,却摇着头连连翻眼皮。</P>
当年大汉经营西域,鄯善国在大汉与匈奴之间摇摆不定。班超一行三十六人夜袭匈奴人的营地,斩杀匈奴使者,令鄯善国无路可退,不得不坚定地站在了大汉这一边。进而,引发了连锁效应,西域各国纷纷归汉,配合大汉兵马,将匈奴打得仓皇西遁。</P>
自己何德何能,敢跟班超相提并论?</P>
然而,稍稍转念,姜简就知道,杜七艺说得不无道理。</P>
虽然塔石立特勤做不了整个葛逻禄汗庭的主,三千葛逻禄俘虏,也代表不了全体葛逻禄人。可对大唐朝廷来说,这个节骨眼上,三千葛逻禄人南下归附,却代表着漠北民心所向。</P>
而有了塔石立特勤内附大唐这个嫌隙,车鼻可汗今后作战时,再挟裹其他葛逻禄人做仆从,恐怕就得掂量掂量。甚至不得不派遣一部分兵马,严格监视葛逻禄各部。以防狼骑外出作战之时,被葛逻禄人趁机端了他的老巢。</P>
“七艺说得有道理,你去把塔石立喊过来,不,把塔石立特勤请过来。我在突厥人的中军帐里,亲自跟他谈。”少年人心里,没那么过乌七八糟。明白了杜七艺建议自己收下葛逻禄人的原因,姜简果断选择从善如流。</P>
“哎!”骆履元发现自己又帮上了忙,心满意足地答应。随即,跳上马背,快速去向葛逻禄特勤塔石立传递姜简的答复。</P>
“小心点儿,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和杂物。”看到他急急忙忙的样子,姜简不放心地高声叮嘱,随即,笑容涌了满脸。</P>
杜七艺生了一颗九孔玲珑心,然而,他却说错了一件事。自己在瀚海都护府,并非没有自己的班底。</P>
自己身边,还有他,还有骆履元、陈元敬,李思邈,胡大叔。自己绝非孤零零一个人!</P>
“姜简,我活捉了一名俟利弗!我活捉了一名俟利弗!”陈远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无法掩饰的喜悦。</P>
姜简快速扭头,只见对方骑着一匹被血染红的马,快速向自己跑来。马鞍前,还横着一名身材魁梧的俘虏。那俘虏似乎不服气,拼命挣扎,试图滚下马背。陈远敬一只手牢牢地按住此人的脊背,另一只手举起横刀,用刀背在此人皮糙肉厚处猛抽。</P>
姜简看得再度摇头而笑,刹那间,阳光洒了他满身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