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结束之后,她就彻底成了阿史那沙钵罗的影子,除了吃饭、睡觉和方便之外,无论对方去了何处,她都会很快就在那里出现。</P>
而室韦吐屯苏力特和萨满顿珠,对少女的举动,也没表示任何反对,甚至有些乐见其成。</P>
“史笸箩(沙波罗)哥哥,史笸箩(沙钵罗)哥哥,等等我,等等我。”室韦少女敢爱敢恨,迟迟追阿史那沙钵罗不上,毫不犹豫地就扯开嗓子喊了起来。</P>
她突厥语说得不太好,沙钵罗三个字,发出来声音完全走了样,成了史笸箩。然而,阿史那沙钵罗听了,心中却是一软,轻轻拉紧了缰绳,放缓了马速。</P>
自打回到突厥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叫他“史笸箩”了。</P>
这个曾经让他恼怒无比,还不惜力气一遍遍去纠正的绰号,如今,却让他感觉到一种别样的滋味。</P>
就像在寒冷的冬夜里,忽然喝了碗刚煮滚的黄酒。</P>
被人唤做史笸箩的那段日子,他过得非常辛苦,并且多次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然而,他却可以放心大胆地,将后背交给同伴们,并且,不需要在同伴身上耗费任何心机。</P>
那段日子,算算已经过去很久了,回忆起来,却仿佛就在昨天。</P>
“史笸箩(沙钵罗)哥哥,史笸箩哥哥!你,仗打完了,人也救下了,接下来你要去哪?”室韦公主塔娜身穿一袭红衣,坐骑也是一匹红马,像一团火焰般追到他身侧,看向他的目光里头,也包含着一团火。</P>
“我……”扭头看到少女那绒毛未褪的面孔,阿史那沙钵罗忽然决定尽可能地实话实说,“我收拢好了族人之后,就带着我大哥,返回突厥。”</P>
“那,那你……”少女塔娜又向他靠近了半尺,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那你,什么时候回来?”</P>
“这……”阿史那沙钵罗沉吟着带住坐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P>
虽然算准了回到金微山下之后,他将会取代羯盘陀,成为自家父亲车鼻可汗的左膀右臂。然而,他却算不出,达成这一目标,还需要多长时间。</P>
虽然算准了,如果自家父亲还想征服回纥,自己就会成为下一任领兵东进的主帅。然而,他却无法算出,下一次东征,到底会是今年第一场暴风雪之前,还是在明年春暖花开之后。</P>
此外,如果他取代了自家兄长羯盘陀,成为汗位的第一继承人。他的妻子,就必须来自一个能够给突厥带来强大助力的部族。如铁勒、突骑施、吐谷浑。塔娜所在的室韦部落,实力根本排不上号。</P>
“那你,那你还会回来么?”迟迟没听见沙钵罗的下文,少女塔娜的眼睛里,迅速涌起了一团薄雾,追问的声音里头,也隐约带着颤抖。</P>
“回来,一定!”沙钵罗心脏猛地一疼,所有杂七杂八的想法,瞬间从脑海里被清空,“最迟明年开春之后,早的话,今年过年之前。”</P>
“那你是一个人回来,还是带着一支大军?”塔娜眼睛里的雾气迅速消散,笑容如鲜花般绽放,“我阿爷说了,你会带兵打垮回纥人,将他们驱逐得远远的。让他们再也没有力气,跟我们争夺越冬的草场。”</P>
“我先试试一个人,带着礼物回来。然后再试试,带着一支大军。”阿史那沙钵罗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熔化,笑容也迅速涌了满脸。</P>
“礼物?”少女歪着头,故意装作不理解他的话中之意。</P>
“我说错了,应该是聘礼!”阿史那沙钵罗无师自通,抽出胳膊,笑着与对方双手相挽。</P>
塔娜象征性地将手向外抽了抽,随即,就大大方方地与他十指相扣,“人家才不稀罕你的聘礼。我阿爷说了,无论我将来嫁给谁,都可以将他的一半儿家产当做嫁妆带走。”</P>
“你阿爷,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史笸箩将手指紧了紧,扭过头,认认真真地对塔娜说道,“记住,咱们这次吓走了回纥人,一是为了救我大哥和我的族人,二是为了展示你们室韦苏部的实力。在塞外,有实力的部落,才有被人认真对待的本钱。”</P>
话说得有点儿深,并且显然与二人之间刚才的气氛格格不入。塔娜的脑袋跟不上沙钵罗的思路,双目之中瞬间充满了困惑。</P>
史笸箩知道她听不懂,却不打算解释,只管继续郑重补充,“在我回来之前,如果你们部落里,有人提议乘胜去攻打回纥,你千万要劝你阿爷三思。而劝过之后,无论你阿爷听不听你的,无论他将来会做出什么选择,他都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这一点,尤其重要,你千万不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