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足足一个时辰,突厥军营里的混乱,才终于宣告平熄。当发现前来踏营的唐军将士连一百人都不到,外边那支“大军”也是疑兵之后,车鼻可汗再一次暴跳如雷。</P>
“耻辱,耻辱,两万大军,居然被区区数十人吓破了胆子!咱们哪里是狼神的子孙,咱们简直是一窝兔子!”</P>
一边骂,他一边手按刀柄,在中军帐内来回踱步,烦躁得如同一只发了疯的老狼。</P>
众叶护、伯克、大箭们,被骂得面红耳赤,却谁都不敢说自己委屈。今夜的损失已经统计完毕,总计阵亡了不到两百人。对于总兵力超过两万的狼骑主力来说,这点儿损失简直微不足道。但是,今夜之战,在精神和士气方面对狼骑的打击,却超过了以往任何一场战斗。</P>
一名唐将,带着区区六七十人,就能在突厥大营里纵横来去,如入无人之境。如果他带的是五百骑,五千骑呢,车鼻可汗岂不是得被他直接割了脑袋?</P>
如果连车鼻可汗的脑袋,都有可能随时不保。这仗,还打个什么劲儿?早点投降,请求大唐天可汗从轻发落,也许才是正经。再耽搁几个月,恐怕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P>
“大汗,并非我等无能。而是那白袍子唐将来得太突然,杀了大伙一个猝不及防。”敏锐地察觉到士气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叶护毒逯不得不站出来,替所有人找理由,“如果是正常扎营,营地周围必然会安排大量暗哨和游骑,那白袍子就很难趁着天黑摸进来。而将士们如果提前做了准备,他只带着区区六十七十人,也不可能冲得那么嚣张。”</P>
“暗哨呢?今晚扎营没布置暗哨么?今晚游骑是谁带队,当值的将领又是哪个?”车鼻可汗立刻找到了发泄目标,瞪圆了通红的眼睛追问。</P>
“我刚才派人去查验过,暗哨都被那唐将杀死了。今晚当值的是伯克特穆尔,他也死在了唐将手里。但是,因为远离敌军,且天气寒冷,今夜的暗哨和游骑数量,都只有平时的两成。”叶护毒逯叹了口气,低声汇报。</P>
“谁下令减少的游骑和暗哨,该杀!”车鼻可汗眉头一挑,铁青色的脸上杀气四溢。</P>
“大汗四日之前下的令,体贴弟兄们辛苦,在未于敌军接近之前,游骑和暗哨可以酌情减少。”叶护毒逯又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提醒。</P>
“我要你们酌情减少,没要你们减少八成!分明是你,自作主张,才给了那唐将可乘之机!”没想到最该杀的人是自己,车鼻可汗大怒,拔出横刀,指向叶护毒逯的胸口。然而,脑海里终究还有三分理智尚在,横刀颤抖着停在了叶护毒逯的胸甲上,迟迟没有刺下。</P>
“大汗息怒!”大萨满邸兀吓得亡魂大冒,赶紧叫喊着上前,双手抱住了车鼻可汗的后腰,“毒逯一直对你忠心梗梗。今夜如果不是他舍命带队挡住了那个白袍子,也许大汗就……,也许后果就不堪设想。”</P>
“大汗息怒!”众伯克、大箭们,也果断上前,先将叶护毒逯拖开数步,然后用身体挡在了车鼻可汗和此人中间。</P>
“我没想杀他!”车鼻可汗将横刀狠狠朝地上一丢,高声呵斥,“用得着你们来瞎搀合?我如果想要杀他,他早就死了!我只是生气,他拿本汗的命令,来搪塞本汗!”</P>
“命令都是你下的,毒逯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罢了!”众伯克和大箭们心中头悄悄嘀咕,嘴上,却只敢继续喊大汗息怒。</P>
“从现在起,每次扎营,暗哨和游骑加倍!无论天气冷还是热!”车鼻可汗心里头也知道,毒逯绝对杀不得,至少近期杀不得,喘了几口粗气,咬牙切齿地吩咐。</P>
众将纷纷俯身称是,以免车鼻可汗继续借机发泄。后者也的确发泄够了,皱着眉头在帐篷里又走了几圈,再度停下脚步,沉声命令,“格拉,得里,于尔曲,恶阙,你们四个各带一千狼骑,给我去搜索那个白袍唐将。天寒地冻,他肯定走不太远。发现了他的行踪之后,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将他碎尸万段。”</P>
“这——”被点了将的四名伯克互相看了看,谁都没有立刻接令。而是相继躬下身体,低声劝告,“大汗,弟兄们刚刚救完了营地里的火头,精疲力竭。这会儿带他们去追杀那白袍唐将,他们未必能使得出力气。”</P>
“大汗,唐将只带着六七十人踏营,可当时在营外,还有一支疑兵,数量不清楚。只带着一千狼骑去追,末将担心拿那唐将不下!”</P>
“大汗,末将麾下的狼骑,最近折损较多,又被冻伤了两百余人,如今,已经凑不足七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