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事体大。臣自然听说过。不过大战在即,臣倒是没有功夫去管这个。可君父在这种时候突然问起儿臣关于赵高的事情来,该是想听听扶苏的意见。”
话音刚落,一道严厉的目光闪电般刺过来。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么简单的道理,嬴政难道不懂。只有赵高能保护他的利益。
扶苏觉得,自己再不表态,那简直是助纣为虐。
“既然他有功于君父,君父全是念旧恩,那自然是该留下。儿臣年轻,哪知道这一段过往呢。君父真的应该留下他,而且这次大家都想杀了他,这个赵高一定心里委屈。”
太子居然说了几句话,就把大王给哄高兴了。
章邯也望了过来。
“直说无妨。”
这话是说,自己做事也在逾越规矩。
这次扶苏点名又要他做前锋,不知道李信会不会再教唆扶苏也出去作战。
但是嬴政也清楚地记得,赵高和扶苏之间有某些不可告人的矛盾。
扶苏突然间感觉,那些外人骂嬴政骂的是真对啊!
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志,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立私权,禁文书而酷吏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
合着他们父子俩之间的温情只能延续半刻钟不到。
信将目光落在章邯身上。
扶苏听完,大为惊骇。
“此情此景,你对寡人有什么想说的吗?”
一种不知名的黄花漫山已经遍野地开着,太阳的金光照射在花海上,天地间金光笼罩。
而且赵高就是个奴才,嬴政一向霸道,怎么到了这种事情上拎不清。他为什么认为,这件事的重要程度到了需要单独问自己的地步。
“可是君父既然问儿臣,恐怕臣的回答要让君父失望了。”
扶苏望着嬴政,“我知道。君父不用担心我。”
嬴政望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捋须,“上次去了巨鹿一行,你做了很多事,几乎没有一件不是在逾越规矩。”
小人物怕政府,大人物怕历史。
“赵高的事情,都是你母君搅和出来的,这个你知道?”
扶苏道,“固然母君行事风风火火,破绽百出,让君父为难。只是臣希望君父能体谅母君一片苦心。”
只有扶苏明白自己。
这么多人都被牵扯进来,这么大的一个王宫上上下下都也都因为这个赵高被搅得不安宁。可见赵高是个十足的小人,他在的地方,简直是祸害从生。
简直是混淆是非,你们俩其实都差不多。嬴政心恼,强忍并未发作。
也就是说,在嬴政心目中,自己和赵高是一样的……地位!
嬴政复问,“不过,寡人从未怪罪于你。你知道为何?”
嬴政振振衣袖,握着长剑眺望远方。
“作为意图执掌天下的君王,行事固然要用雷霆手段。杀戮是被世人最厌恶的手段,却也是最直接最有效的,这就需要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剑。”
二人高高兴兴说着,就往山下走。
扶苏望着眼前,心情也是大好,“清风抚山岚,山鸟涧中鸣。臣想远离世俗,一辈子对着这样的风景,逍遥自在。再请世间得道高人,与我一统坐而论道。”
“因为这赵高为了君父得罪了这么多人,大家都很恨他。君父赏赐他,但是绝对不要让外人知道。君父决定不杀他,那也不该把他留在王宫频繁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是让他在外面养马驯马。”
一环扣着一环,为了不影响前方扶苏打仗,思及无论是作为父亲还是作为君王,嬴政都有必要把这件事给解决了,好让扶苏没有后顾之忧。
章邯的目光一直在嬴政身上,看着嬴政走的太远了,他打了个手势,三个高手便立刻围了过来。
扶苏觉得今天的嬴政和以前不太一样。
扶苏顿时笑不出来了。
在他察觉出后宫这么多势力都不满赵高后,这更合他心意。赵高这样的人才能制住后宫各类人,让他省心。
嬴政不住地拍着扶苏,“好孩子,你解决了寡人的心头之疾患啊!”
但是理智告诉自己,眼下发作这些情绪没有用。
嬴政望着扶苏,见他根本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姑且不提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决心把胜利的赌注全部放在扶苏身上,嬴政捡了最简短的话说。
扶苏难得露出笑容,“是。”
嬴政最苦难的岁月,那是赵高陪着;嬴政铲除外敌,谁也无法信任的时候,是赵高一力杀人,杀出来一条谁都必须服从他的宫道。
扶苏现在自己都不主动来找他了,嬴政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这次可要上战场了,上次李信那个混账开了先河,带着将官冲出营帐和敌军大战。
“兹事体大,说得妙。寡人看只有你明白寡人。陪寡人上山走走。”
没对太子信任到一个境界,大王不可能这么做。
扶苏心里谋划着。
心里始终是感慨,到底是亲儿子,只有他明白寡人的处境。那些人说得再好,终归是外人,只想分享寡人手中的权力。
而扶苏则望着他这个额头上隆角高高凸起的父亲,心里无限伤感。
“我听人说,小人是可以用的。但是用完之后,就不可以再对他委以重任,要让他尽快拿着金钱走人。否则祸害从生。”
众人都很惊讶。
这都怪王后,没事找事……
扶苏却觉得没什么可说的,因为嬴政听到他内心深处的想法都不高兴。
“寡人是问,将要出行,可有什么想要对寡人说的?”
“这赵高是君父的内臣,又掌握宫中机枢,据说他手上还掌握着六国君臣的情报。君父的一切大事小事素来都交给他。于情于理,臣都不该过问。”
一阵风略过,信也是低头望着地面。
嬴政望着扶苏,心中很不高兴。他本以为扶苏是最能够理解他的,叫他过来说这些话,为的是让他这个太子去给赵高一个台阶下。
“不如何。等军报传回来,君父就明白了。”扶苏双目如炬。
太子要保住大王对他的信任表面上真的是做的天衣无缝,私底下却也不安分。
可要说这父子俩,还真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