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铺。
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山围水绕,小树人家。几间民房,一条官道,寻常旅客偶尔往来,或青衣布袍车马寥寥,皆是赤脚麻衣、大小包裹随行。
总之,在剑侠横行、官府风声鹤唳的铁血大秦,这是个平淡到连寻常山匪都不会关注的地方。
盈门客栈,桥头铺唯一一家可供旅人歇息之处,小村落里偶有农事归来的闲汉,夕阳时来咂摸一碗苦到发绿的土酒;或有之前提到的零星旅客略作休憩。
城里某帮派又和官府真刀真枪的干起来了;大户人家的闺女和山野绿林某好汉私奔;城主大人的卫军正在接受一个神秘老头的调教……
这些都是他们的下酒菜。
每当这些行脚苦力在日落黄昏时聚在酒馆,你一言我一语吐沫横飞的当儿,盈门客栈的那位小二总是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
“小孤,听了这么久,不多给爷们儿舀点酒喝?”老毛刚口水横飞地跟众人吹嘘完前不久听说的“十名卫军被蒙面女子数招撂倒”之奇事,一扭头,望见那店家小二听得直流口水,不由得哈哈大笑。
自从被老板娘收留至今,小孤现如今已快二十岁。
在小小桥头铺,任何“新人”的来历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挖的一清二楚——孤城在,一个很奇怪的名字,但确实是个老好人。父母走的早,十几岁时就扛着锄头独自下地务农,几年时间里辛辛苦苦攒下点可怜家业。
拎着一串子钱,也挂了几两猪头肉,说动了城外一寡妇小环的心,谁知巧不巧,偏偏被一路过的大户人家浪荡少爷瞧上姿色,找了个借口打折了孤城在左腿。
还算有良心,雇了个板车,扔了一串子铜钱,轰出城去。结果车夫贪图残废小孤仅剩的那点铜板,格外“卖力”,生生给拉到百余里外的桥头铺。
不顾小孤的苦苦哀求,一把扔下车,莫走那串钱,头也不回地走了。
正躺在路旁抽泣,却遇到了驾车路过的老板娘。瞧着孤城在实在可怜,从此便
在盈门客栈安了家。拖着一条残腿,柜台内外挪来挪去。客人不耐烦孤城在的颤颤歪歪偶尔嚷骂催促,小孤也是陪着小心,憨笑点头,左脚拖在地板上划出刷刷的声音。
每当孤城在偶遇零星侠客或成队军士,眼中总是流露出极度渴望的神情。
他到没想过人生重来一回找个门派去苦修武功,只不过想做一个稍微正常点的人而已。哪怕再去牵牛插秧也好。可现在走路都是问题……
他从未怪过那位打断他腿的少爷。
“人家是人,我就是条狗……人打狗腿不很正常么……不正常么……小环呢?”
过年时偶尔喝多的小孤,这句话总无限重复。但莫名其妙的寡妇小环总是用来煞尾。
“小孤,库房里几缸老酒,赶个驴车给城外胖郭送去。”
这天店里,老板娘头也不抬,一边算账一边吩咐孤城在,“中午前必须到!”
笑着点了点头,孤城在慢慢的挪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开始从库房往驴车上搬酒。酒缸虽然不是很沉,但对于小残腿孤城来说,实在是花费了一番力气。左腿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