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之浩急匆匆地走到寺庙的屋檐下,使劲按着手机的屏幕,面容苍白:“哥他今天在实验的关键阶段,这个时候出事,他不会死吧?”
这是牧家的小儿子,代号深蓝。
如今在中央灵枢院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因为他是神墟里活下来的幸存者。
能够跟麒麟交手并且活下来,当然值得骄傲。
“我不知道哥哥的状态怎么样,但显然是出事了。”
牧诗羽冷冷说道:“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总之先去那座坟墓里看一眼。秩序世界不管发生什么,只要父亲和哥哥没事,那就都还好。别摆弄你的手机了,里魔都爆发了神圣之战,整个城市的通讯都瘫痪了,得用一些老办法。”
她从随身的挎包里摸出了一只鸽子,把一张便条系在它的腿上,放飞出去。
“但愿不会被那两个怪物的余波波及到。”
她抬头望天,眼童里倒映着苍穹之上浴血厮杀的神明。
“姐,你在联系谁?”
牧之浩一愣。
“天机。”
牧诗羽面无表情说道:“他不在我不安心,走吧。”
她带着弟弟刚想要跟着大部队离开的时候,忽然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沉默的男孩依旧盘坐在蒲团上,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神圣之战带来的灾厄,哪怕是两位天灾遇到袭击都没能让他动容,他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的,只是凝视着寺庙前的石碑,念诵着一段古老的佛经。
夏稚就守在他的身边,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
可疑,非常可疑。
虽然这个反应并不能代表有问题,但直觉却让人觉得不对劲。
“记住这个人,嬴家的嬴长苏。”
牧诗羽吩咐了一句,转身离去:“回头找人严查。”
“哦哦。”
牧之浩回头看了一眼,急忙跟了上去。
待到禅院里的年轻人们都散的差不多了,嬴长生踏破雨水走过来。
夏稚下意识地起身,紧张说道:“现在该怎么办?”
“我有事要离开一趟,你在这里守着他。”
嬴长生瞥了她一眼:“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到顾……我弟弟。”
夏稚一愣,指着自己:“我?靠我这个菜鸡?”
像她这种一看就是跑龙套的小卡拉咪,不是第一个嗝屁的就不错了。
哪里还能保护别人。
“嗯,因为他相信你。”
嬴长生递给她一把伞,转身离去:“别让他失望。”
说完,他消失在了寺庙的风雨里。
电光划破天际,夏稚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还是把那柄伞撑了起来,给身边的少年遮风挡雨,滴咕道:“喂,你到底在干嘛啊?”
顾见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自始至终他都在盯着面前的那座石碑,金色的碑文仿佛在夜色里发生了神异的变化,拼凑起来是一段古老的佛经,他轻声呢喃:“佛土生五色茎,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犹如莲花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随着他诵读着佛经,他的双手也在胸前捏着古怪的法印。
九个古朴的法印,交错变幻。
他的动作并不标准,甚至可以说是僵硬。
分明是如此简单的动作,手指却仿佛不听使唤一般,剧烈的颤动。
他越来越急躁,恍忽间仿佛看到了一缕金光在黑暗里亮起。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位气度深远的女人盘坐在他的对面。
“别急,耐心点。”
那个女人的嗓音如幻觉般响起。
一点点悉心教导着他,如何精准的捏出那些法印。
顾见临的呼吸逐渐平稳,仿佛老僧入定一般,手印捏得愈发的娴熟。
夏稚还以为他着魔般窃窃私语,低头一看却在他空洞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涛骇浪般的愤怒和悲伤,那种汹涌的情感让她一时间愣住了。
“原来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一定很难过吧。”
她取出纸巾擦拭着他的脸,安慰道:“别难过啊,我不是在这里陪你吗?说起来,你居然是一个有女朋友的人,她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在你身边?”
·
·
寂静的坟墓里,顾见临的确是陷入了苦战。
他拔刀快闪,缠绕着血气的鬼刀在黑暗里掀起呼啸的狂潮,顷刻间撕碎了扑面而来的元素乱流,却依旧被狂暴的余波震得倒退,伏行在废墟里。
当冰雹的咆孝和烈焰的龙卷混合袭来,他如流星经天般在狭窄的甬道里反复弹跳,撕裂时空的刀锋把冰棱和火蛇拦腰切断,刀速快到连轨迹都是扭曲的,可见对方的攻势激烈。
轰隆,时空坍塌下去,吞没了一切的元素。
沙尘混合着风暴再次,却被龙吟般的魂魄刀鸣震散,终于暂时创造出一点喘息的时间。
他落地蹲伏,吐出一口浊气,反手把刀插入地面,浑身冒出血红的蒸汽。
那是血和汗混合蒸发的气体。
四面八方都是狰狞的鬼影,可怖的鬼脸吞吐着狂暴的元素乱流,磅礴的精神意念构筑成力场,在一定程度上杜绝了场内高速移动的可能性,宛若囚牢。
这是鬼车始祖施展出的禁咒,她竟然能够以一化九制造出九尊幻影。
“你还剩下多少灵性……或者说,你还能继续支撑进化论的消耗么?”
黑暗里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鬼车的俊美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我不知道你在等什么,但等下去的结果只会是我赢。”
他的嗓音平静,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有氧运动:“曾经也有个人像你一样,不自量力的来挑战神明,可惜终究是输了。哪怕有至尊的馈赠又如何,你只有短短十七年的生命,根本无法领悟那种至高无上的,伟大的力量。”
顾见临微微皱眉,忽然有种很奇怪的预感。
鬼车说的并不是他的父亲。
“是么?”
他轻声说道:“神,很了不起的么?”
鬼车始祖那双恐怖的眼童里,倒映出他的苍白的脸。
“该敬畏的,你还是要敬畏。”
顾见临伸出双手,食指和拇指交错并拢,像是拍照一般的手势。
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风雨飘摇的不周山,断裂的天柱上盘踞着血红的古龙,绝色的少女撑着一柄红色的伞,倾世的妖娆。
不知道那是云雀还是烛龙。
但是对他而言,无所谓。
卡察。
他抬起眼睛,背后仿佛走出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
顾见临知道那是幻觉,却清晰地感受到了肩膀上传来的温热。
因为那个男人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终解——”
师兄弟仿佛异口同声说道:
“无相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