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方清月，没事……”</P>
但他的声音很弱，其他人在这期间已经纷纷跑了上来，探下头来急切看他们的情况。</P>
“头儿，方法医，你们怎么样，没事吧？”</P>
但方清月顾不上别的，满心焦急，继续慌乱地在他的头、颈、肩背上盲目地摸，寻找伤处，不敢使太大力，又因为夹角空间过小，双腿也被他压着，无法探身确认情况，她只能看到自己视线前的朦胧水光。</P>
“你别动，哪里骨头痛？砸到哪里了？”</P>
“……不是，没砸到……”</P>
但她急得不行，惊惶失措，手一刻没停，直到指腹终于摸出异样——</P>
“是这里吗？”</P>
但他的头发和皮肤都是干爽的，不像被砸到流血的样子，只有颈后接近发底毛囊处有两处细长条状的微微凸起。</P>
难道是砸出的血肿……</P>
“我的药箱在车里，车钥匙在包里。”她冲夹角外面的人用力喊道。</P>
实习小秦应声跑出去拿。</P>
但成辛以握住她的手腕，喘着气摇了摇头。</P>
“不是……那是旧伤，没事的……”</P>
“那是哪里伤到了？”</P>
他没马上答，先应了其他人，又叫他们先去逐排搬开书架，等人都散开之后，才低声答。</P>
“手。”</P>
他的胳膊从她脑后收回来，左手翻向上，她倒吸一口凉气，回头去看墙壁。</P>
原本该是她后脑勺撞到的那块墙皮有一大颗坚利的凸起，但被他的手掌挡住了，所以他自己的手背反而重重撞到硬尖，指关节渗出许多猩红血珠，掌心刚刚被她换过药的旧伤也因此再次裂开了。</P>
她又反复确认，声线还在颤抖。</P>
“其他地方真的没事吗？脖子没事吗？你低头我看看。”</P>
“真没事。”</P>
身后集体合力搬开笨重书架的声音响起来，其他人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走。成辛以叹了口气，没受伤的右手腾出来，轻轻捏了捏她的耳朵肉，倾头贴近她发鬓，耳语道。</P>
“方清月，真的没事，脖子上只是个疤，别慌，好不好？”</P>
“……是么……”</P>
“嗯，放心。”</P>
如果处于平时冷静镇定的状态，她一个能空手摸探出骨折旧伤的法医人类学专家，又怎么会摸不出他脖子上真的只是疤，而且还是两条当年被碎玻璃扎进皮肤、但早已痊愈、已经尘封了近十载的旧疤。</P>
被孟余大手大脚粗心碰倒的木质书架并没那么容易抬起来，又已经遍地洒满书刊，其他人还在边抬边捡书归类。</P>
两个人都留在墙壁夹角里窝着一动没动，位于外面人的视线盲区里，所以他的手便留在她耳垂上没放开。但她心系伤情，只抬头仔细看他的脸，能看到额角渗出的一点汗，又去检查手背的伤口，成辛以的右手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滑到她颈后，在那处微微凸起的小圆骨头上似有若无摸了摸。</P>
但她只顾着检查，没注意到这个小动作，先认真确认过只是皮外伤、没有波及筋骨，才微微沉下心来，又抬头问。</P>
“很疼么？”</P>
成辛以一瞬不眨望着她，慢慢点头。</P>
“嗯，很疼很疼。”</P>
她皱起眉，抓着他的手没放，担心这漫天飞个不停的灰尘会令开放性伤口感染难愈，便轻轻吹了两下，想把灰尘吹走，然后又把手虚护住血淋淋的伤口，朝外头瞧了一眼。</P>
药箱怎么还没取回来……</P>
“方清月？”</P>
他在耳边轻轻叫了她一声。</P>
“嗯？”</P>
她没抬头，还在眯眼检查是否有肉眼可见的灰渍落在伤口上，墙角之外搬挪书架的人似乎刚刚抬起了最前面的第一张骨牌。</P>
成辛以贴着她的发顶，右手又捏了一下掌心里的细长脖颈，喃喃地哼。</P>
“方清月，好痛啊，我需要止疼药。”</P>
怎么又开始如此依赖止疼药。她焦虑抬眸，只能看到他颈侧的青筋。止疼药她倒是有，但总吃这种药对身体没有好处，还可能加重他的胃病。</P>
“那类药吃多了会上瘾的，我马上给你处理伤口，忍一下，处理好就不会太痛了。”</P>
他稍稍向后仰回身子，背靠着刚砸下来的冰冷木板，正面望着她的脸，湛黑目光定了一瞬，才低声开口，仿佛是在自言自语。</P>
“嗯，是挺上瘾的。”</P>
她原本没多想，还想再给他吹一吹，余光里隐约觉得他似乎转头去瞧了眼夹角之外其他人搬挪的进度，又转回来，下一秒，毫无预兆地，她下巴一热，脸被抬了起来，光影与飞尘交替闪动，眼前一暗，鼻尖撞到他清晰温热的呼吸。</P>
……</P>
方清月几乎就要惊呼出声。</P>
但口中下意识倾出的声音已经被彻彻底底堵住。</P>
……</P>
尘埃漫天，这个夹角与其他同事仅隔几步之遥，此时此刻，但凡有任何一个人转头、稍微弯个腰朝这边看一眼，就能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P>
但成辛以居然就在这里，连招呼都不打，又重又凶地，一口咬上了她的嘴唇。</P>
而且不止一口。</P>
似一点儿都不怕被自己的手下发现，狠狠咬过之后，他竟还连压带箍、束着她没放，偏头又换了个角度，嚣张至极地用力吮了整整三秒钟，才抬起头。</P>
……</P>
方清月脑中一片空白。</P>
……</P>
嘴唇痛到发麻，她只能感觉到这一点，怔怔瞪着他，直到前方夹角外第二排书架被抬起来、其他同事的身影更清楚了、声音也更清晰了，她才堪堪回过神。</P>
又惊、又怒、又羞。</P>
他是疯了吗……完全不分场合吗……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想骂他，但还没开口，就觉得自己的手又被他捞起来。</P>
……还想干什么……脑子被烧坏了还没恢复吗……她气急败坏想挣扎，但力气没他大，挣也挣不开，随即就见这位人前威风凛凛、冷厉暴躁的魔鬼刑警队长直勾勾盯着她，下颌骨微动，突然飞快地吐了吐舌头——快到让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然后又把她的手掌摆直，用她的掌心在他自己脸上不轻不重扫了一下，就这么操作着她、打了他一耳光，接着，施施然冲她耸耸肩、挑挑眉，做了个鬼脸，侧身钻出了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