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方清月在自己家中吃过最尴尬的一餐饭。</P>
三人份丰盛早餐很快被一家之主麻利做好。待她强忍尴尬、磨蹭着再被叫出来坐下时,成辛以已经轻车熟路去客卧洗漱完毕。袁老爷子气场威严端坐餐桌桌首,刚眯眼打量过成辛以受伤的左手,又挥挥手示意两人坐下,锐利目光随即落到她身上,上下端详一瞬,两条长长的灰眉很快蹙起来,怀疑地问。</P>
“你感冒了?”</P>
“……有一点。”她垂眸小声答。</P>
老爷子斜瞪了成辛以一眼。</P>
成辛以也看向她,心中默默自责。</P>
肩颈的痕迹经过一晚上只会更加明显,他知道她腰背上的那些痕迹一定有过之无不及。而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些,匆匆换了件挺厚实的棉布衬衫长裙,长裤叠穿在里面,袖子盖住手腕,领子扣得严严实实,还把长发揽到两边垂下来,将所有留下过异样的皮肤全都包裹了起来,大概是希望借此,就不会被看出端倪。</P>
但她家“大家长”何等眼力,又是过来人,何况她的唇角现在还有点肿。如果老袁因此发火,也是他该得的,他悉数受着就是了。</P>
……</P>
餐桌上安静了半晌。</P>
袁老爷子的餐桌礼仪非常讲究,条款极多,要求也极严格。他没动筷,两个足够了解他脾性的后辈自然也不会擅动。</P>
方清月低垂着头,乖乖坐在成辛以对面,捏着自己的手指。等了片刻,老爷子终于慢慢舒了口气,言简意赅发话。</P>
“吃吧。”</P>
她点头应声,不敢抬眼看老爷子的脸色,指腹试探地摸到凉丝丝的勺子。</P>
老爷子突然咳了一声。</P>
餐桌礼仪中还有一项——长辈讲话时,是不准边吃东西边回答的。她立马缩回手,惴惴不安地继续等待着,余光瞥到成辛以也没动筷,耳边听到老爷子问。</P>
“你是……腰不舒服吗?”</P>
……这也太敏锐了,她只是因为换了件棉质衣服、腰侧伤口偶尔刮到内里布料时稍有些刺痛,但自觉一直忍着,动作上并没露出什么异常来。这也能被发现……</P>
她心下一虚,下意识对上老爷子的审视目光又匆匆躲开,心理战毫无意外败下阵来。</P>
“我……昨晚下班之后去扫墓,不小心刮蹭到了,皮外伤,不碍事的……”</P>
“哼。”老爷子盯着她,毫不迟疑冷嗤一声。</P>
“是么。”</P>
……</P>
方清月闭了闭眼,后悔莫及。</P>
她不该跟自家外公撒谎的,至少不该当面撒谎。外公是什么级别的识谎能力,年轻时活生生一台人肉测谎仪……</P>
“……真的,不碍事的。”她只能再次这样强调。</P>
老爷子幽幽翻了个白眼,夹起一颗虾饺放到她碗里,隐隐露出一丝“算了,一帮熊孩子的那点破事,老子才懒得管”的表情。</P>
“吃吧。”</P>
三人无声吃了会儿饭。</P>
“不过……”</P>
老爷子慢悠悠吃掉糕点,抿了一口茶,摸了摸耳朵。她和对面的人闻言又一次同步放下勺子。</P>
“你们俩,是在去那个旗望岛的时候,就已经和好了?又不是什么坏事,怎么不告诉我,让我也开心开心?”</P>
……</P>
从袁老爷子的视角——成辛以猜测——是因为几天前她去养老院陪着下棋时,看到了她被胡茬划到的一点痕迹,又得知他们查案去了旗望岛,所以才这样推断——以为他们是在岛上和好了,他才会在亲她时把她的脖子划到。</P>
但……</P>
……</P>
方清月尴尬地咬住嘴唇,盯着碗里白白胖胖的米粒,大气也不敢出。</P>
……</P>
这……</P>
算和好么……</P>
没错,他们两个确实是越来越像从前了,可以如常聊天谈笑,对恋爱往事也脱了敏、好似已全都不怕提及,抱了也亲了,甚至昨晚他还给她……与实质意义上的肌肤之亲分明就只差一步之遥。</P>
但如果这就算和好,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提过“和好”这个话题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