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P>
而站在一旁听着望着的曲若伽却突然就不担心了。</P>
她甚至有些欣慰地松了一口气。</P>
也对,头儿和方法医,又怎么会是随随便便任凭宰割、栽赃欺负的软弱笨蛋呢?现在最该担心的,明明该是那些想要欺负方法医的坏东西。</P>
……</P>
姚澄亮怔了一会儿,做出一个一半像叹气、一半像笑的无奈表情,再看向成辛以的眼神就像是直到此刻才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P>
“是,你说得没错。不过,老成,不管方法医的说法是不是专业,也不管这是不是个想要陷害她的套,但客观的证据摆在我面前,按照规矩,我不可能……”</P>
“明白。”</P>
成辛以应得干脆利落,脸上的猖狂敛去了。</P>
“我只是提出自己的看法,这个案子是你的,我无权干涉你的任何决定。但作为涉案人员的家属,我相信你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P>
“那是当然的。老成,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P>
姚澄亮感觉自己默默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又何尝不清楚眼前这位平级同僚的脾气,别说那满墙的二等三等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年轻人确实有恃功自傲的资本,他甚至还曾经救过姚澄亮一次,要是真因为不让方法医进拘留室而发起脾气来,真闹得难看了,姚澄亮扪心自问,也没把握一定就能收得住场。</P>
“但我只有一个要求。”</P>
“啊?啥要求?”姚澄亮的心再次提起来。</P>
成辛以微微垂下脸。</P>
“方清月非常怕冷,所以能不能……麻烦你们把空调开高一点。而且她有低血糖和轻度哮喘,以防万一,能不能给她备一点糖和哮喘药?”</P>
“哎哟,这你放心!”</P>
姚澄亮大声叫起来。</P>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送东西、或者进去陪着……这可是绝对不行的……”</P>
成辛以苦笑。</P>
“我还不至于那么不懂规矩。”</P>
“你放一万个心!该有的饮食、冷暖绝对都会照顾好的!这不是特殊待遇,是基本人权保障的问题,你放心放心!但拘留室那种地方呢,你也知道,肯定不会像家里一样舒服,反正多少还是得暂时委屈方法医了。但你放心,我们肯定尽全力帮方法医找无罪的证据。”</P>
“不是。”</P>
“什么?”</P>
夜风缓缓拂过河岸,曲若伽注意到头儿的眼角开始泛红。</P>
“她现在完全脱离刑侦工作,不是法医身份,只是一个普通公民。警方只需要按照流程,做该做的事,尽力寻找凶手,清者自清。”</P>
“而我现在,也是只以嫌疑人家属的身份,拜托你们,保障她的合法权益,照顾好她的人身安全和健康。”</P>
说完这些,成辛以缓缓顿了顿,面色沉肃,双手离开裤子口袋,贴紧裤线,头颈垂低,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二队所有同事深深鞠了一躬,哑着嗓子最后说了一句。</P>
“拜托了。”</P>
……</P>
在场所有人都张大了眼睛,连姚澄亮都因为太过惊愕而差点忘记了要去阻止他。</P>
生平第一次见到那么桀骜不驯的队长冲人低头,语调恳求,曲若伽捂住嘴巴,感觉泪水无声冲出眼眶。</P>
……</P>
这也是即将返回法医所验尸的闻元甫在临上车前亲眼所睹的最后一幕场景。</P>
他只觉得心里仿佛被掏空了一样。</P>
就在上一秒,他还嫉妒得发狂,既担心清月,又嫉妒那个刑警队长居然已经悄无声息把她娶走了。可此时此刻,当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一向自信满满、凌厉冷漠、如猎豹一般的高傲男人、为了方清月而毫无迟疑、低头对其他人鞠躬的时候,他突然真真切切尝到了挫败的滋味。</P>
在那些和闻元甫一样愕然不已的、意外接受他九十度鞠躬的同事之中,只有姚澄亮一个与他平级,剩余所有人的职位全都比他低一两级,还有几个甚至是没毕业的实习警员。国人不是有句俗语叫“男儿膝下有黄金”吗?虽不及下跪,但这种程度的鞠躬也是极考验、挑战男人尊严的动作吧?可这个男人……</P>
闻元甫心口发疼……扪心自问,他自己都未必能做到这么干脆、毫不犹豫地为了清月而对其他低职同事软言软语鞠躬……可这个男人,好似真的……真的可以为了清月,而做任何事,不论硬的、还是软的,不论英勇厮杀的、还是挫损颜面的。</P>
就好似除了方清月,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放弃……</P>
闻元甫深深呼吸,转身上车。</P>
原来,他输得这么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