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梅枯坐了不知道多久,觉得越来越气闷,肚子又有些饿了,听外面悄无声息的,忍不住扯开了盖头,瞧见帐外圆桌上有几碟子糕饼放着,便撩开了帐子出去,拣了些吃了下去,不想吞咽得太急,又被噎住了,看见一个白釉双螭壶摆在那里,里面盛的应当是酒水,急忙翻起个杯子倒了喝了几口下去,这才觉得堵在胸口处的那坨块慢慢被送了下去。
淡梅甩了下杯子里的残酒,小心地倒扣放回原来的位置,正要坐回帐子里去,突然听见守在门外的喜娘问好的声音,知道是那姓徐的男人过来了,一下慌了手脚急忙要钻回帐子里去,哪想竟是出了个小意外。
原来今日大婚,按了此时的规制,官员女儿出嫁可以穿与母亲身份等级相符的命妇服。秦氏是从一品的诰命,想替女儿争面子,淡梅今日自然是着命妇服,内里绢衫,夹层中衣,外罩礼服,下身也是三层,裙幅比起她平日所穿襦裙要窄一些。她既是慌张中想钻回帐子里去坐着,一时却忘了裙幅和平日不同,步子跨得过大,一下竟是被绊倒在地了。
淡梅顾不得疼痛,急忙想要爬起来,只身后已是响起了脚步声,回头一看,有些惊讶,一时竟忘了从地上爬起来。
她的身后站了个身着冕服的男子,身材魁伟,浓眉深目,屋子里龙凤喜烛的火光微微跳跃,映得他目光如电。只此刻他正微微皱着眉头,盯着地上的她。完全没有新郎该有的喜庆感觉。
这无关紧要,淡梅知道现在的自己大概也让他感觉不到新娘该有的样子。问题是这个男人,自己以后的丈夫,他看起来竟然比她原来想象的要年长许多。从她这角度望去,至少也该有个三十了吧?
她承认自己是有些糊涂,连要嫁的人到底几岁都没问清楚就上轿了。但问题是之前柳氏说他不过略长她几年,她后来有次随口问秦氏,秦氏也是随了柳氏的话,然后就顾左右而言他,所以她晓得这个姓徐的年岁应该不小了。只以她估计最多只是奔三,万万没想到现在见了真身,才知道自己当初的估计还是保守了些。
淡梅略微怔了下,已是回过了神。瞧着这男人并没有上前扶起自己的意思,只好强作镇定若无其事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进了垂地的帐子里,坐回了那张六柱五檐洒金雕花床笏上,顺便把那个盖头也罩了回去。
算了,虽说以现在的这副身板,配个这样的大叔有些吃亏,只是自己本来就不是真的十六岁,嫁个太小的心理可能还要膈应,大叔就大叔,眼睛一闭,脱了衣服的潘安和武大郎大概也差不了多少。
淡梅心里这般安慰自己,端端正正坐着,被蝶袖遮住的戴满了戒指的十指却紧紧抓握在了一起。
她确实有些紧张。不只是为自己片刻前这么不巧被抓了个包,在第一次见面的丈夫面前就跌跤出丑,彻底地毁了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形象,更是因为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怀里些许不安。
她虽多活了一世,只是从前对那种事情仅仅限于观摩和想象,至于现在,秦氏除了提点她往后到了夫家该如何如何,虽是再嫁,仍不放心又进行过一番性教育,只也都是停留在口头上的。现在事到临头了,才觉着纸上谈兵确实有些空洞。
淡梅正紧张着,突然觉到了面前的一阵压迫感,然后那双见过一次的皂靴又出现在了她面前的地上。还没来得及多想,头脸一凉,盖头已经被那男人掀开了,随手扔到了边上的一张红木翘头案上。
“自己都揭过了,还遮起来做什么!”
那男人开口说道,语气听不出是喜是怒,声音低沉浑厚,听着倒也不是让人很难受的感觉。
淡梅怔了下,没想到他一上来,第一句话竟是这个,晓得自己方才已经被人抓了把柄,一时倒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只好仍坐着不动。
那男人说完话,大概也没想着等她回话,自顾开始脱去衣帽。
淡梅看着他把一层层衣物脱下,丢在原先那张翘头案上,压住了盖头帕子,到最后全身只剩下一条中裤了,露在外的古铜色上半身肌肉紧结匀称,随他动作微微贲发,这才上了床榻仰身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