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了淡梅从前的经验, 牡丹的砧穗亲和力因品种的不同而有各种差异。如烟笼紫珠盘以芍药为砧,成活率很低, 而以牡丹根为砧则成活率较高;赵粉、假葛巾紫以芍药为砧,成活率虽高, 但成活后,芍药根生长迅速,反而不易萌生牡丹根;首案红、蓝田玉若以芍药根为砧时,成活率高,牡丹根的萌生力也强。故而这晓妆新,因了从前并无经验,且珍贵的缘故, 淡梅倒不大敢去动它, 怕万一与芍药不亲,便损了这株好花。想来想去,只有另外去寻普通些的浅色牡丹过来试着砧接下。
牡丹的嫁接之法中,枝接和芽接都适宜在伏天或秋分之时, 唯此根接法, 在洛阳之地虽亦是十月为好,只地域越往南,时间便可相应推迟些,故而此时根接后移入暖房,也并无大的影响。只若再推迟些,就会影响春来生长了。
淡梅急于时令,便恨不得立时出去寻买牡丹芍药。只猜想徐进嵘大约会不喜自己这般出去抛头露面, 这日晚间偎在他怀里,便试探着提了下自己明日要出去买花,果然不出所料,被他立刻否决了,话倒很是简单,就两字:“不可”,却是斩钉截铁地。
淡梅虽料到他会反对,只真这般被拒了,仍是失望,心里又略有些恼,一把抽回了正被他握在手上把玩的发丝便翻身朝里不再理他了。不想片刻,却是被他伸手一把从后抱了,被强行翻了个身,便托着卧在了他胸口之上。
“这就恼了?”
徐进嵘伸手捏了下她鼻头,笑眯眯道。
淡梅不理会,只是拍开了他手,略微挣扎了几下,见他并无松手的意思,便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的脸,立时却觉自己嘴唇一热,已是被他飞快凑过来啄了下,这才听他道:“我不想你出去,一则你是我的人,这般抛头露面总是不妥。二来,是怕你在外遇到什么意外。前些时日大具县里的事,至今想起还有些后怕的,若非我那日恰巧赶了回来,真当是不敢想了……”
淡梅听他这般说,才睁开了眼,见他望着自己,眼里神色甚是真挚,方才那恼火便去了大半,只还略微蹙眉道:“照你意思,我嫁了你,往后一辈子便都只能缩在你家后院里了?”
徐进嵘呵呵笑了下:“等我端了那伙贼人,你想去哪,自然可以去的。只不好像从前我不在之时那样自己悄悄便出去了,定要教我知道。我若得空便陪着你,实在没空,也要叫人护送才好放心。”
淡梅听他说来说去,反正就是自己成了他的女人,就没行动自由了,竟然比起从前做相府女儿时还要缩手缩脚,心情郁闷,哼了一声,又要翻身从他身上下去,却是被一把搂住了。
“我晓得你爱花,哪敢拦了你的道,惹恼了你,不定还怎么吃排头。你要什么跟我说了,我叫姜瑞明日去把这淮楚城中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你面前,那时你再慢慢挑,你瞧可好?”
徐进嵘看着淡梅笑道。
淡梅听他前头虽是在取笑自己,到了后面那话,出的主意虽有些大费周章,只他既然不叫自己出去,她又确实想买,想来便也只能如此,只好点了下头。
到了第二日,不过刚午时过后,淮楚府衙门的侧门里便不断有挑了担子手提篓筐农人打扮模样的人进进出出,甚是热闹。
淡梅手头有本从前从书铺里买来的牡丹志,上面详尽记载了当世的牡丹品种,又附了相仿的芍药品色。牡丹中,白花以她有的晓妆新为一品,其次是玉楼子,玉覆盂,银丝楼,白玉盘几种,便写了这些名称上去,叫随意有哪种送来都可。芍药因了身价要贱些,所以红色的紫凤羽,朱砂判,黑色的黑紫灵,黑绣球,紫色的紫袍金带,叠云等等都写了些。只也不知徐进嵘对姜瑞怎么吩咐的,今日眼见竟是要把全城花农手上的牡丹芍药都给搬过来似的,望着自己院子里堆叠得满满当当的盆盆罐罐,淡梅哭笑不得。本是想退回去一些的,只听喜庆说那些花农都是晓得了新来的知州夫人喜爱牡丹芍药,有心要买,特意一大早地就争相从城外挑担赶了进来,生怕晚了被拒之门外,如今都还巴巴地等在外面收钱。晓得花农生计也是不易,不忍让人重担空跑一趟。左右那徐进嵘也不差这钱,便只好都收了下来,只是让花农们各自把自己的花色品种名称报上来,叫姜瑞派个识字的小厮写了,把纸条压埋在盆土里,等空了再叫人做些小铭牌悬在枝上好方便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