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扁了扁嘴,似是有些不甘,一双眼里已是有些泪光莹然,突见边上小宝面前的玩意,大多都是杭州本地才有的玩物,嘴巴也不扁了,眼睛直直盯着看。小宝发觉,抬手便招了下,小女孩立时便跳下了石凳,凑到了小宝的身边,两人摆弄起了东西,叽叽咕咕低声说起了话。
那妇人似是有些无奈,见淡梅在望着,便朝她又笑了下,摇了摇头道:“我家小女被她父亲一向宠着,成了这般模样,叫你见笑了。”
淡梅见这妇人虽衣饰甚是精致,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风范,只言谈间并无倨傲之气,反而甚是可亲,便也笑着应了几句。坐了片刻,本是想带小宝往回与一道出来的人会合,只见他与那女娃娃玩得又甚是投机,正踌躇着,面前已是匆匆过来了个与那妇人年纪相仿的男子,女娃抬头一见,也不和小宝玩了,立时便朝那男子张开了手,笑着嚷了起来道:“爹,抱。”
那男子几步便到了跟前,一下抱起了女娃高高举起,吧唧一下亲了一口,道:“乖囡囡有没有惹你娘生气啊?”
那妇人站了起来迎了上去道:“你再可着劲地惯她,过几日只怕就要爬上你的公堂桌案捣乱了!”
男子不以为意,笑嘻嘻道:“这般才好,叫此地人都见识下我杨家女儿的聪明能干,小小年纪就能代他爹升堂问案了。”
那妇人嗤一下笑了出来,低声骂道:“就你脸皮越发得厚,越老越不长进,你自己倒罢了,当心女儿被人背后笑话。”
“谁敢笑话我女儿,我叫他好看……”那男子瞪大了眼,突然注意到了亭子一角还坐着的淡梅,这才有些讪讪地收了口,转而对那妇人低声道:“走吧,来了几日都没得空闲,方才那些酒水喝得我到了最后似是在灌马尿了,好容易才脱开身,正好陪你去闲逛下。此地真当是个山青水秀之所,与京中风物大不相同……”
“小哥哥再会!”
那夫妻两个正相携出了亭子,被那男子抱怀中的女娃突然回头,朝仍望他几个背影的小宝甜蜜蜜地招了下手,小宝跑了过去,踮起脚尖高高举起一个绘了采莲抱鱼娃娃的拨浪鼓,递给了那女孩道:“送你的。”
那夫妻二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下小宝和淡梅,相视一笑,将女娃放下了地,让她接了过来。
“谢谢小哥哥。”
女娃被牵着离去之时,仍是不住频频回望。
淡梅目送着这一家三口上了断桥,心中暗暗有些惊讶,听这夫妻两个方才的对话口风,莫非竟是张小哥昨日提到的新任府尹一家?只若真是,这位瞧着仍有些童心未泯的府尹大人却实在是叫她有些意外了。转眼又见小宝仍站在亭子口呆呆望着,一张小脸上似是有些羡慕之色,心中微微一动,便道:“小宝,好回去了。”
小宝嗯了一声,拿了方才玩剩下的东西,乖乖地被淡梅牵着走了几步,回头又看了眼身后断桥上的那几个身影,突然怏怏道:“娘,我也想这样被我爹抱着走。”
淡梅一怔,心中泛起了丝难言的滋味,想了下,便蹲下身抱了他起来,柔声道:“娘这般抱你走,你瞧行吗?”
小宝扭了下身子,摇头道:“娘没力气,一下就抱不动了。我想被我爹抱……”
淡梅只当没听见,抱着他紧走了段路,好在路上好玩好吃的东西甚多,小宝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不再念叨着方才那话,淡梅这才松了口气,只心中却微微有些沉重,早上出来时的好心情也早没了。
淡梅方才猜得并没错,这一家便是新到任上的杨焕一家。他自四年前从西北战场立功归来,先后便在京畿任了些职位,年初又被调为杭州府府尹。太尉府上老夫人舍不得放平哥跟着过来,给留在了京中,他夫妻二人便只带了女儿赴任。
杨焕一手抱了爱女,一手携了娇妻,站在断桥之上四顾平湖,见远山迤逦,心情大快,笑道:“昨日你跟我讲了个许仙和白娘子的故事,那两人便是会在这桥上?我瞧着不对。这桥这般窄小,只能容两人过去。他两个若那般占住了桥亲亲热热你侬我侬地不让别人过去,被拦住了的人还不甩开官腔大骂?骂急了不定把他两个都丢这湖里去呢!除非那许仙出钱,雇些人守住两边桥头清场子。”
许适容斜睨他一眼,见这般美好故事到他嘴里竟歪成这样,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摇头道:“只怕你才会做出这般事体吧?早知道不跟你说那故事了,没得坏了气氛。”
杨焕笑嘻嘻道:“娘子若是有心也想和我来个断桥相会,我便出钱雇些人清场子也无妨……”
许适容笑骂了一声,转头见身后果然已是有人被堵住过不去,面上似是有些不满,急忙扯了他袖子下了桥,又闲逛了几步,突然“咦”了一声,面露惊讶之色,定住了脚步。
杨焕顺了她的视线望去,脸色突地一变,眼睛睁得滚圆,大叫道:“他不是在淮南路做官吗?怎的阴魂不散竟跟了我到这禹浙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