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卿月心中快意,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温和地看向老太太,替她将披风拉上去些,“祖母,您累了,剩下的交给孙女吧!”
老太太深凹陷下去的眼半阖着,三层褶子的眼皮子也垂下来,她攥住江卿月的手,紧了紧,而后才由孙妈妈扶着往梢间去。
老太太走后,江卿月调转视线,悠悠看向堂中跪着的那人。
他的左脸已被打肿,高高隆起一块,嘴角渗出鲜血。他似乎想站起身,双肩抖动挣扎着,然而那两个小厮将他按得死死的,他动弹不得分毫。
江卿月定定望着他,恨不能生啖其肉,可是她不能,江家是有规矩的人家,连奴才的生死尚不可轻易决定,更何况一个良民,她只能将他赶走。
“温公子,”江卿月迈着步子,缓步走到温青伦面前,居高临下看他,“从眼下的情形看,是我妹妹假传我的意思约你前来,可你一个读书人,应当知道礼仪规矩,旁人不知规矩你便该教导,怎反倒放纵自己,入夜后偷偷潜入内院,与闺阁女子相会?这些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如此心术不正,我们家断不能留你!”
温青伦那永远风轻云淡的脸上现出扭曲之态,他扬起脸,望着江卿月,既怨恨又不解。
他记得先前她是个温顺可爱的姑娘,常到外院寻自己,问些诗书相关的问题。有时旁人拿他们两个打趣,她还羞红脸,一看便知对他有意,他也有心亲近,毕竟攀上了江家,他今后的仕途便好走得多。
可是,她今儿怎的变了个人似的,如此冷漠?难道她知道今日之事是他和江卿如设的局?
无论如何,他不能被赶出江家,江卿月的爹是翰林院的正五品侍讲学士,一旦他被江家人厌恶,从此名声尽毁,仕途无望,他的野心和热望,将通通化为灰烬。
他不能,他绝不能!
“卿月小姐,我之所以甘冒风险前来,都是为了你,”他放下男人的尊严,伸手轻轻拽住了江卿月的裙摆,哀求道。
江卿月失笑,为了她?都是为了搭上江家这条大船好平步青云吧?
当初她也这样求过他,她家被抄时,她跪下来求他,求他救救她爹娘和弟弟,他是怎么回她的呢?
“我人微言轻,救不了!”
那时她信了他的鬼话。
后来她被送到另一个人床上,她哭喊着救命时,他人在哪儿呢?
在外推杯换盏。
如此忘恩负义,冷酷无情之人,便是书读得再好,也不配入朝为官!
江卿月后退一步,衣摆从他手中滑出来,她看了眼左右,冷声道:“还愣着做什么?把人拉出去啊!”
立即,两个按住他的小厮将他拉起来,往门外推,“赶紧的,别耽误功夫!”
温青伦被推着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回头望她,目光像淬了毒的剑锋,江卿月不甘示弱,直直回视过去……
与温青伦做了几年夫妻,她轻易便能读懂他的眼神,他一定在想所谓高门贵女真是无情无义,几日前还与他相谈甚欢,今日便将他弃若敝履,总有一日他会报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