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苏俞尚年轻,生在漠北功勋贵族之家,又习得一身的好武功好谋略,正当少年,意气风发,上战场时是人人敬畏的小将军,下了战场,那便有些一言难尽了。
活脱脱的就是个纨绔子弟,吃喝玩乐样样都沾。
直到有一回,他奉漠北王的命令,暗访平州办事,带回了一丧父丧母的平民女。最让人觉得难以置信的是,自打这平民女入了将军府,这苏小将军酒也不喝,戏也不看了,整日就在府上为美人排忧解困,乐得自在。
一日,从前一起厮混的好友到他府上,见了那美人一面,顿时惊为天人,外头再有人问起,便笑曰苏小将军有了温柔乡,再看不上人间俗物。
再过不久,乌塔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收到了苏小将军即将成婚的消息,即将入主将军府后宅的,正是那毫无背景的农家女。
这婚后日子平平淡淡,一过,就是近三十年。
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早已实现了心中抱负,成为帝王的左膀右臂,也成为了漠北人心中的定海神针。他早年丧父,为了病重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一力扛起整片天空,如今苏家风头正盛,制衡与顾虑却也越来越多。
他这个最是不在乎身份地位的,也起了将嫡女送进皇宫的心思。
管家随着他一路往芳宁阁去,声音凝重:“得亏将军回来得早,属下们实在是不敢对大少爷动手。”
苏俞一路沉着脸,这会实在气极,握拳重重咳了两声,呵斥道:“平素都是被你们惯坏了,那个孽障今日是得了什么失心疯,竟对柔儿动起手来?”
“听伺候的小厮说,大少爷近些日外出,不知从哪结识了个朋友,自那之后,每日都要上珍宝阁一趟,出来后倒是一切如常,伺候的人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今日夫人陪着二小姐上香回来,顺道去珍宝阁看新进的首饰,好巧不巧的,正见到了大少爷和他身边那蒙着面的好友,只觉得青天白日的,一个男子带着面纱实在稀罕,夫人和二小姐随口一问,大少爷不知怎的,突然就发起火来,护着那人离开时,手肘狠狠撞上了二小姐。”
“依属下看,大少爷未必是有意为之,二小姐身子本就柔弱,为出去求一趟佛都将养了数十日,猝不及防之下,这才崴了脚,太医已来瞧过,说是伤了筋骨。”
那管家是早年随着苏俞一起上战场的老兵,后伤了脊椎无法劳作,苏俞又是个重情重义的,便留了他在府上做管家,这么多年,算是看着苏府四个小辈长大的。
又因将军府中只有苏诚仄这么一个男丁,莫说是他们这些为苏俞着想的下属了,就是将军夫人,也多对苏诚仄包容有加,衣食用度,皆与嫡出一般无二。
苏俞人才到芳宁阁,那妇人的嘤嘤哭声便传到了耳朵里,他凝眉一听,心底火气更盛三分。
伤人的是苏诚仄,禾氏哭这么大声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苏俞大步走过去,看到人高马大的苏诚仄,气不打一出来,二话没说就沉了脸,怒声道:“跪下!”
那苏诚仄仗着自己是家中独子,苏俞和嫡母的年龄都大了,生不出个男孩来,因此一向是不服天不服地的,但见今日势头不对,倒也干脆,噔的一声就跪在了苏俞的跟前。
梧氏掩面低低哭泣,数十年的夫妻,苏俞自然知道她心里的委屈,当下也不理苏诚仄,只捉了她冰凉的手暖着,问:“柔儿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