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去问那女人,又转过身来,用审视的眼神看着商客,道:“因为王庭出了谕令。”
“什么谕令?”
“这算第二个问题。”店主回答。
商客沉默良久,又问:“金帐会如何处置在鸣沙湖祭神礼中不是阿月来的选侍?“
店主有些惊讶,这次却没问那个女人,而是直接回答她:“若是天眼没开的选侍从都会被剥了皮,丢进火里烧死。”她指着地窖墙上挂着的一张泛黄的皮革道:“那就是我妹妹,我母亲为了赎回她,几乎倾家荡产。”
商客肩膀瑟缩了一下,仿佛已经被篝火燎伤了皮肤,她的脸隐没在阴影里,道:“鸣沙湖畔的祭神礼,我需要一个能进去的身份。”
店主似乎明白她的来意了,她捏碎了令牌,从柜架边走下来,对她说:“可以,我们之间的账算清了。”
年轻商客看着地窖墙上那张可怜的人皮,阴冷的气息漫上她的心头,直到她走到旅店外,金色的阳光洒满空地,马儿们闲适地吃着草,她虽然全身沐浴在阳光中,但心却是冰冷冷的。
她坐在马槽边看着太阳西沉,一根干草在她手中渐渐变短,剩下一地草屑。她看着远处彩幡飘摇,晚霞如火,顷刻间便换上了夜的墨蓝。
夜里她围着微弱的火光坐着,旅店外不知谁吹起了短笛,在夜色中犹如下起了一阵小雨。她忽然想起秋天的贺州,大雨洗刷过乐安城的每个角落,叶子落了一地,石板路上的小水坑积着清亮的雨水,如同秋天草原夜空中明亮的星子。
她隔着往事的旧影,在记忆中把她的神情看的清清楚楚,女孩应当是局促不安,甚至是惆怅愧疚的。一张纸在她手中折成一只鹤,她真想回到许多年前,抓住她的手,让她就这么留下来。
“留下来。”
这句话未曾说出口,却在她的唇齿间重复了不知多少遍。她接过她手中的纸鹤,欢欣鼓舞的走了。在她身后,女孩的身影如水波荡漾。她们那时候还只是个孩子,但宿命的影子已经在未知的角落露出的狰狞的笑脸,她还不知分别意味着什么。
火堆渐渐熄灭,她靠着干草堆,夜里露水沾湿了她的衣角,她在梦中蹙了蹙眉,一点水光从眼角滑落。
“你说东西,我都不记得了。”
毕述注视着她的眼睛,她浅色的眼睛像极了在晨光中的溪流,她用湿布擦掉她额头上的红色颜料,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你都不记得了?”
片刻后她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记不得就罢了。”
她抬起头看着毕述,毕述审视了她一会,看不出什么异样来。有奴隶端上一碗褐色的汤药,毕述端给她,看她慢慢喝完,才道:“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那人脸上浮现出茫然的神色,努力想了一会,好像始终想不出个头绪,她嘶了一声,感觉到疼痛,伸手摸了摸自己后背,那里被包的严严实实的,毕述抓住她的手,道:“别碰到伤口,已经裂过一次了。”
“我想不起来了。”她低声道,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多日未曾开口的滞怠。
“阿月来。”毕述说,她为她换了衣服。她异常的乖巧,全然不似初到金帐时的戒备与愤怒。
但毕述却不能完全相信她,樾见草的效果刚开始是比较明显的,她喝了这么久,忘记了也是应该的。
药效发作了,她容色困倦地半阖着眼,毕述手按在她眼睛上,轻声道:“睡吧,别想了。”
于是她睡着了,毕述守了她一会,便离开了这里。
炭火将熄,神台下的人忽然动了动,她一只手按在伤口上,发力按了下去。
巨大的疼痛席卷而来,她咬牙又按了下去,而后紧紧咬住被子,脱力般躺在毛毡上,满脸泪水,仰头看着黑暗中洁白的神像。
她于困倦与疼痛中挣扎,喃喃重复着什么:“李清平李”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扎,大家晚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