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宫中为难,当初还是冯一博帮忙渡过。
后面更是“救”她于为难之中,几百里地将她护送回京。
事涉元春,王夫人就是心中一动。
不过她倒没急着帮腔,而是不动声色的继续观察形势。
“大姑娘都看中一博,我们贾家却和他只有拐着弯的亲戚,这如何能行?”
贾赦见提了元春有用,连忙乘胜追击,又道
“一博能看上迎春,那也是她的福气,若是到了冯家,两房正室又都是她的姐妹,也不会受人欺负。”
说着,他还拿出一副“为了迎春好”的姿态来,道
“以她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有着姐妹照顾些,不比到一般人家的做正室要强上几倍?”
这话一出,贾母也有些犹豫了。
迎春虽然不受重视,但终究是贾家的姑娘。
又是在自己膝下长大,如何不知道她的性格?
“若是不行,那就只能配给孙绍祖,可我左思右想,又觉得他这人不行。”
贾赦一见贾母动摇,当即又开始给孙绍祖泼起脏水,道
“听闻他这人极为好色,阖府的姑娘媳妇都淫了个遍,若是迎春去了,能有好日子?”
这就有些非此即彼了。
若是平时,贾母慢慢也能反应过来。
既然孙家不行,那就再找一家,并非只能给冯家做小。
不过没等贾母反应,王夫人这时又插了一句,道
“咱们和冯家虽拐着弯,却也是实在亲戚,一博也素来不是唐突的人,何时求过咱们贾家什么事?”
既然元春让贾家和冯家交好,迎春又不是二房的姑娘。
那这样惠而不费的事,王夫人自然愿意促成。
她见贾母已经动摇,立刻加入进去,道
“既然他说那游方道人说,只有迎春能帮冯家延续香火,若是不答应,岂不是让一博寒了心?”
王夫人的这个角度,其实就是站在元春说让贾冯两家交好的基础上。
贾政一听,自然也是频频点头。
邢夫人见状,便也连忙附和道
“对对对,老太太不如就答应了吧,黛玉和宝钗也不是外人,定不会苛待了迎春的。”
她虽不知贾赦为什么改了主意,但平日里她就屈服于贾赦的淫威之下。
自然贾赦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贾母见两房儿子和儿媳都劝,便也缓和了下来,道
“按说你们做父母的答应,又何必问我这个老婆子?”
这话一听就是要答应的前奏。
贾赦忙赶蛇上棍,连道
“母亲这话说的,毕竟迎春在您膝下长大,自然要问您的意见了。”
邢夫人也露出笑脸,跟着道
“我虽是嫡母,她却不是我生的,又养在老太太这边,自然要听您老的。”
贾母叹了口气,摆手道
“别问我的意见,你们自己做主吧!”
这话一出,就算是同意了。
五万两基本到手,贾赦自是开心不已。
他当即朝贾母一拜,兴奋道
“有母亲这话就行,这几日我就去操办起来!”
说完,拉着邢夫人就要走。
“等等!”
贾母在后面叫住他,吩咐道
“国丧未完,不要惊动街面。”
贾赦当下点头,却也没当回事,只道
“明白了,等和那边说好,我就让人用小轿送过去,再吃个家宴就算完了。”
贾母这才点头,又叹了口气,道
“如此只是苦了迎春这孩子。”
没过多久,这事就已经传遍贾府。
迎春、探春听了,私下喜不自胜,自不必多提。
宝玉听闻,方知那天自己竟是客串了红娘。
又见邢夫人等回了贾母后,已经将迎春接出大观园去。
他越发扫兴,每每痴痴呆呆的。
一时不知作何消遣。
又听说要陪四个丫头过去,更又跌足一叹,道
“从今后,这世上又少了五个清净人了!”
之前宝玉很少往迎春处走动,这几日倒天天到紫菱洲一带地方徘回瞻顾。
见其轩窗寂寞,屏帐倏然。
不过只有几个值班上夜的老妪。
再看那岸上的蓼花苇叶,也都觉摇摇落落,似有追忆故人之态。
迥非素常逞妍斗色可比。
所以情不自禁,宝玉信口便吟成一歌
“池塘一夜秋风冷,吹散芰荷红玉影。
蓼花菱叶不胜悲,重露繁霜压纤梗。
不闻永昼敲棋声,燕泥点点污棋枰。
古人惜别怜朋友,况我今当手足情!”
方才吟罢,忽闻背后有人嗤笑道
“早也没见宝二爷和二姐姐多好,如今倒是吟诗作赋的惜别起来。”
宝玉回头忙看是谁,原来竟是探春。
探春信步过来,笑问道
“不知他日我若出阁时,宝二爷可也会如此?”
长辈面前,探春都喊二哥哥。
如今只有两人,却叫起了宝二爷。
其疏远之意,让宝玉有些不舒服起来。
又想到如今大观园中,姐妹越发少了。
宝玉也想着和探春缓和一下,便道
“你是我亲妹妹,自是更念几分。”
探春闻言,先是露出诧异,随后就冷笑道
“呵,这会子知道我是亲妹妹了?”
宝玉闻言,自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问道
“三妹妹,你们那日为何骗我?”
探春一听,当即扭过脸去,道
“宝二爷可莫要胡说,我们何曾骗过你了?”
见她不承认,宝玉也不好细说。
若是说破了,让人听了去。
那贾府姑娘们的名声就完了。
因此,宝玉只道
“就算没骗我,也该谢谢我吧?”
探春明白他没有恶意,当下也放缓了语气,道
“我们信你,才让你帮忙。”
宝玉本也只是想邀功,并没想着请赏。
探春的话算是对他的认可,顿时让他心中舒坦不少。
当下便有些得意忘形,唱道
“月下红娘,红线牵双……”
见他这没心的模样,探春忽地觉得。
自己的执念似乎散了不少。
想想当初,宝玉可能真是无心之举。
只因他一句哄着黛玉的话,却让自己纠结至今。
如今二姐姐将要出阁,估计下一个就是自己。
他认也好,不认也好。
又能如何?
这样的事一直放在心中,反而是自寻烦恼。
这一刻,就在紫菱洲前。
探春忽地就对宝玉曾经的作为释然。
等宝玉唱完《西厢》的一段,她露出一个微笑,道
“等二姐姐出阁的时候,二哥哥代我去多喝几杯吧。”
说完,就留下一个解脱的背影。
只宝玉愣在原地,品味着称呼的变化。
以他的敏感,又如何会感觉不到探春的不同。
只是,他有些没想明白,探春是因何而变。
是被自己打动,还是自我解脱?
是原谅自己,还是不再纠结?
想着这些。
一时,宝玉就在紫菱洲前,又发起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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