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改革的事,冯一博一直秉持“润物细无声”的原则。
哪怕这一次是对最核心的土地问题下手,也依旧不例外。
为了给“摊丁入亩”的事打掩护,他决定向开国一脉开战。
表面上,这就是皇家要借山东两案打压开国一脉。
以此彻底掌握京营,巩固皇帝的地位。
实则,他也是要以党争为烟雾弹,先将水搅浑。
卫家的事,冯一博其实有些为难。
这个时候别说是黛玉求情,就算是他亲娘老子来了,也不能改变他的布置。
可前些日子,他刚去荣府刚给黛玉撑过面子,要是这么快就不给面子,也有点说不过去。
最后,他斟酌再三,决定在不影响大势的前提下,还是给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一个面子。
但他没有直接放过卫家的打算,所以才对照顾卫家的事加了很多限定。
然而,他的话传到了龙鳞卫,却让贾琏犯难了。
“照顾卫家……没有实证,牵扯不大……”
大波一走,贾琏就琢磨起来,口中喃喃自语,还一脸为难的道:
“这该怎么办才好……”
一旁的长随兴儿闻言,便疑惑道:
“二爷不是一直说,以后要以楚国侯的话为准吗?怎么楚国侯传话了,您这边还愁上了?”
荣府之中,他跟贾琏时间最长,为人又机灵。
贾琏到龙鳞卫这边也把他带在身边,好歹也有个能商量的人。
“你不知道,我昨日去见楚国侯,他说让我重点照顾京营里的老亲,也就是让龙鳞卫出手,将京营中开国一脉连根拔除!”
此时听兴儿问起,贾琏也不隐瞒,还叹道:
“这事我本就游移不定,还没想好如何去办,今日他又说照顾金陵卫家,还说可以放过,让我一时都有些弄不清他的意思了。”
听了大波的传话之后,他心中难免有些活泛起来。
如果金陵卫家可以照顾一下,那京营中和他亲近的是不是也可以照顾一下?
贾琏的性格本就有些优柔寡断,对于冯一博让他对老亲下手的事一直难以下定决心。
如今听着冯一博让人传的话似乎有所松动,若是能不伤了和气,他也不必纠结于此了。
谁让两边都是照顾,难免让他多想。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兴儿闻言,自信一笑,还道:
“楚国侯昨儿个让您出手,今天又加一个卫家,那自然就是让你一起照顾了!”
贾琏闻言一愣。
显然,兴儿和他所想刚好相反。
他想的是,冯一博也不是不近人情。
既然能放过卫家,那看在自己的面上会不会也能对其他老亲手下留情呢?
而兴儿的意思则是,冯一博让人传话,不是放过卫家
而是和京营中的老亲一样,重点照顾一下。
兴儿跟在他身边久了,自然知道这位二爷的性子。
于是,他也不等贾琏表态,就又一脸傲然的道:
“咱们荣府虽然是开国一脉,和不少人都有亲,但二爷要知道,大魏开国近百年,就算有亲也只能算是远支,而太后才是荣府最大的靠山,和咱们荣府打折骨头连着筋!”
贾琏掌握龙鳞卫之后,兴儿也跟着涨了不少见识。
最主要的就是,他知道龙鳞卫虽然掌握在贾琏手里,但实则太后却让贾琏听从楚国侯的调度。
也就是说,楚国侯就是太后的人。
那楚国侯的意思,不就是太后的意思?
既然太后想动京营,你这个代她执掌龙鳞卫的堂弟还犹豫什么?
贾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心中对处置一众老亲终究有些不忍。
想到刚刚大波传的话,他又迟疑道:
“可……刚刚传话的人明明说的是‘没有实证,牵扯不大,就别为难他们。’我就想着,那京营中的老亲是不是也可以分为几类,若无大错的就……”
说到这里,似乎他自己也觉得不现实,不由苦笑着没再说下去。
“不是我说,我的二爷啊!这不就是句客套话吗?”
兴儿见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问道:
“以楚国侯的身份,如何会让人拿住话柄,能说让二爷你处置卫家?”
“可他明明……”
见贾琏还在纠结这话的真假,他又继续道:
“说句不好听的,您按照他的意思办了,真到了朝堂对峙的时候,他照样不会认,甚至可能翻脸不认人。”
说到此处,他有些怒其不争的看了贾琏一眼,叹道:
“您不是也说过,这一行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龙鳞龙鳞,既是龙身上的护具,也是藏污纳垢,最为腥膻之处。
贾琏曾私下抱怨过,龙鳞卫就是干脏活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似乎兴儿都比他更明白龙鳞卫的属性。
“是啊!龙鳞卫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贾琏闻言,口中间不由喃喃。
可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确认一下,便又道:
“不管怎么说,即使京营的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但卫家的事并非他亲自交待,要不我还是再去一趟,当面问一问吧?”
他总觉得,冯一博让人传的话并非要整治卫家。
可听了兴儿的话,他又有些拿不准了。
“呵!你要去问,楚国侯肯定会说,‘我什么时候让你对付卫家了?我不是说了,没有实证,牵扯不大,就别为难他们吗?’不管楚国侯是否要对付卫家,他既然昨天没说,今天特地让人传话,再去问他也都不会承认。”
说到此处,兴儿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冷笑道:
“要我说,这句话就是一句正确的废话!”
不得不说,他的脑补能力不错。
这番话也把贾琏给镇住了。
是啊!
他此前三番五次受冯一博的提点,若是这点事都办不好,还一次又一次的追问,难免有办事不力之嫌。
可是……
“二爷,您不是总说,上一次就是没听楚国侯的话,才给荣府招了灾祸,错过最后能弥补的机会,被抄家去职的吗?”
兴儿的话,又揭开贾琏的伤疤。
这还不算,他还继续道:
“要我说,您就按楚国侯的话吩咐下去,至于下面如何做,就是下面的事了,不管对错,咱们也不会捞下什么话柄。”
这样做倒是省去不少麻烦。
可若办错了,卫家就遭殃了……
贾琏闻言,迟疑道:
“可卫家和史家有亲,还和史大妹妹定了亲,若是……”
兴儿见他依旧如此优柔寡断,心中有些不屑,冷笑道:
“那又有什么办法,卫家牵扯山东两案,都是他们自己做的孽,再说他们惹谁不好,偏偏惹了楚国侯,实在也怪不得咱们了。”
听到这话,贾琏就想起山东的事。
这种事就连荣府都未能幸免,卫家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些,他便咬了咬牙,有些烦躁的道:
“既如此,这事就交给你办吧!”
到底和宝玉是兄弟!
解决不了的问题,竟然选择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