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才是李守中想要说的。
既然冯一博有了选择,他这个做恩师的也尊重了徒弟的选择,最后能做的,就是让徒弟没有后顾之忧。
至于其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冯一博知道,万一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李守中就算拼了老命也会保住他的家小。
当下,他有些动情的道:
「弟子能有今日,都是得益于恩师的教诲,当年在金陵,恩师就教过我「德不配位,反受其咎」,如今弟子虽然也算功成名就,上有
恩师师母慈爱,下有娇妻美妾相伴,膝下也有儿女环绕,仕途也是一番风顺,但正是因为有恩师的教导,我才没忘了自己读书科举的初衷,我也还是那个我。」
听到这些话,李守中不由动容。
他回忆起那个平平无奇的下午。
那天,这个自己看好的弟子带着两车缴获的财物来找自己,让自己到都中走动走动。
这话正是自己对他的训戒。
从那以后,他到都中科举,随后又一飞冲天。
没想到,他还记得!
「如今南疆有难,我又刚好能做些什么,如何能为儿女情长、仕途平顺,就选择视而不见?」
冯一博知道李守中的性子,也知道他的抱负。
只是恩师自从到了都中之后,一再妥协才有了这个位置。
这几年,他已经很少表达自己的态度,偶尔一次也是为了冯一博。
若非为了给他这个徒弟继续保驾护航,可能早就放手一搏,或者选择隐退了。
冯一博不想恩师因为自己压抑了心中抱负,
因此,临走前,他决定再给恩师下一剂勐药。
他微微顿了顿,随后凛然的道: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这话一出,直击李守中心底最隐秘之处!
他整个人呆愣当场,目光变得复杂至极。
是啊!
自己来都中是为了什么?
这些年自己又做了什么?
想到这些,李守中嘴里发苦。
可转念再一想,自己还有这样出色的徒弟!
他如今所做所为所言所想,不正是自己的抱负吗?
这就是自己的言传身教的结果,也是师徒之间的传承!
半晌后,他才勐一拍桌子道:
「罢罢罢!老夫再活十几年不成问题,不管怎么说,也能保咱们家小平安!至于其他,就由你自己去闯吧!」
说完,意兴珊的摆了摆手。
等冯一博走了之后,他口中反复吟诵那两句诗: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苟利国家生死以……」
半晌,他重重一叹,喃喃道:
「唉!没想到老夫越过越回去了。」
冯一博回到后宅和李孟氏打过招呼,又安抚一众妻妾自不必提。
隔天,他将杨明新、刘正、刘昭、仇鹏、贾琏等人分别叫到府上,一一进行叮嘱。
「浩然兄,新民兄,夏收就快到了,你们几个可要多受累了。」
「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和陈阁老商议,或者问问张阁老的意见,他们人老成精,怎么也有法子。」
「万里兄,新政之事还需你们全力支持,必要时协助各府,拿几个典型震慑一下,有什么阻碍也自有陈阁老给你们做主。」
「明亮兄,我此次出去,必定有人在京营搞事,到时候你不必顾及,直接镇压即可,我已经和太后请示过了,如有必要时可以军法行事,杀上几个。」
「琏二哥最近辛苦些,让龙鳞卫的兄弟们都动起来,一定要盯死那些世家大族,但凡有一点动静,一定要及时与卫所沟通,光速镇压!」
「……」
一一叮嘱之后,第二天冯一博就告别家人,带人前往津门。
城外十里亭,前来送别的官员比他的随从还多。
一行人浩浩荡荡,几十位官员再加上他们所带仆从,足有数百人之多。
这些官员里,有冯一博的亲朋好
友,也有亲信走狗,还有礼部的下属等等。
「感谢诸位前来送我,此去冯渊定然不负诸位期待,竭尽所能解决交趾之事。」
冯一博过来只寒暄两句,立刻体贴有无数马屁拍上。
「楚国侯必然马到功成!」
「最尔小国,楚国侯抬手可灭!」
「……」
听着这些奉承,冯一博笑了笑,正要抬手告辞。
这时,却听有人道:
「楚国侯拳拳之心我等感佩之至!此去无论成败,一定要以自身为要啊!」
「正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此句堪比《过零丁洋》中「留取丹心照汗青」!」
「楚国侯此等风骨,阖朝官员,无人能及!」
听到这些话,冯一博就明白这是恩师为他扬名。
出发前留下这样的诗句,算是把为国为民的人设立稳了。
这一趟就算是输了,也没人会质疑他的忠心。
当即,他面露惭色,连连摆手道:
「惭愧惭愧,诸位过誉了!这都是我恩师平日所教,我不过试着做个践行者罢了。」
众人一听,立刻会意,连着李守中一起夸起来。
「贵师徒风骨之高,必定明照千古!」
「名师出高徒,也只有李阁老这样的大儒能教出楚国侯这样的国之栋梁啊!」
「楚国侯能够践行李阁老的教导,这就是圣人所言的仁孝啊!」
「……」
这边寒暄结束,冯一博又将薛蟠、薛蝌两兄弟叫到一旁,拿出一个压制的金属令牌,叮嘱道:
「我不在时,你们看好家里,若是有性命攸关之事,就让人将此物送去津门,那里有一艘东海郡的大船停靠。」
摊丁入亩推行在即,他能想到的都已经想了一遍。
可虽然准备工作都已经差不多了,但毕竟牵扯极大,说不准就有人狗急跳墙。
他这番安排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明白了!」
兄弟俩郑重点头,由薛蝌收好信物。
冯一博点点头,转身洒脱的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