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1 / 2)

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 阮啾啾下意识地望向程隽。

他一手抓着麦丽素的袋子,接电话的时候还不小心抖出几个,骨碌骨碌滑落在地上的麦丽素奇异地和小范的声音相互映衬, 宛若在配一出滑稽而悲伤的舞台剧。

程隽短暂地愣了一下,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第一反应是把掉落在地上的麦丽素捡起来, 扔到垃圾桶。

手机的屏幕亮着。

小范还在电话另一头等待程隽的回答。电话那头传来医院噪杂的动静, 似是有家属正在和医生争执,愈发显得办公室寂静无声。

程隽慢吞吞地把麦丽素的袋子放在桌面上, 这才说道:“火化。”

就像是在敲定一桩生意, 干脆利落。

……

陪程隽的路上, 两人持续着一言不发的沉默。

程父的尸体被运到火葬场进行火葬,火葬场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不远,不过二十分钟分钟的车程便到了。

一下车,几名中年人士站在门口, 男男女女脸上的表情各异, 他们想必也来的着急, 比起阮啾啾和程隽两人朴素的打扮, 他们更显得光鲜亮丽。

阮啾啾下意识地拽住程隽的衣袖。

“不是我说,侄儿呀,你说要火化你爸, 为什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呢?”一名身材微胖、高颧骨的女人踩着恨天高,象征性地擦拭眼角,“可怜他一辈子都没享过福, 临老了儿子有出息了,谁能想到他却走得那么早。”

“就是, 真是可惜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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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们的言语神态中,阮啾啾倒不觉得他们是为亡人而惋惜,而是为这笔没享受到的钱而惋惜。

程隽全程把他们当空气,视若无睹地朝着门走去。

小范率先走出来,手指扶了扶金丝框眼镜,手肘夹着公文包,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走到两人面前:“老板,夫人。”

阮啾啾点点头:“程伯父现在?”

“已经安排上了,等会儿就开始火化。”

身旁几人连忙跟上来,和程隽搭话。早在嘉澄被曝出来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就坐不住了。

早年间,他们只不过都算是小康家庭,程父在外面闯荡,不仅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还发了财,竟然创业成功,在钢铁丛林里有了落脚之地。

当初有多少冷言冷语,现如今就有多少人一拥而上想占便宜。一开始程父还会救济,到后面,程父本就是个暴脾气,忍耐不住便爆发了,大闹一场后和他们断了联系。

这么多年,他们之中也有人做生意发小财,也有人傍大款,总之活得都还算滋润。听说程父妻离子散,一个个幸灾乐祸看笑话,只说他是报应。听到程父公司出问题,更是把这归于程父早年间做太多亏心事。

该看的笑话看够了,也便不再关注程父,谁能想到突然冒出来个嘉澄总裁,居然是当初那个寡言少语的程隽?程家的小子?

他们不由惊呆了。

想借着各种机会搭上程隽这条线,无奈也不知道程隽住在哪里,跑到公司连大门都进不去,更别说见到本人,是想都别想的事情。

正巧,等了这么久都没有机会联系上程隽,终于接着程父过世的名义,通知所有亲戚后时隔多年见到了程隽。

当初那个沉默寡言,只有一张好看的脸的小孩子,长身玉立,一表人才,就连站在身旁的妻子也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夫妻两人穿得极朴素地站在殡仪馆门口却像是两个明星,走哪儿都是极其惹眼的存在,让几人在心中暗暗咋舌。

程家是没有这么优秀的外貌基因,说到底,还是程父当初娶了个大美人,让他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与殡仪馆沉重氛围不相符合的便是他们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盯着程隽就像是吃货盯着一块极品的和牛,眼睛都挪不开。

看得阮啾啾很不舒服。

她从来没想到过,在自己的亲人离世的情况下,这些人为什么还在关注别的事情。

程隽侧过脸望向小范,说:“找个新坟地。”

“好的。”

程隽的母亲原本应该被埋在祖坟里,但是家里的人都不认,说是外地的姑娘,和风水相冲,于是程父把她埋到一片风水不错的坟地。后来程隽把母亲的坟地迁到别处,程父早些年还去看望,后来也渐渐遗忘了这件事,得知程隽迁坟地的事,也只是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没有再提。

现如今,程隽尽管会负责程父的葬礼,但并不代表他愿意把程父的坟地和母亲的碑并排埋在一起。

程隽反握住阮啾啾的手,像是在示意她安心,两人进了大门。

小范自然是没有阻拦他们的理由。他微微一笑,唇角没什么弧度,站在几人的面前,说:“今天是葬礼,希望诸位先生女士以死者为大,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你算个什么人啊,你拦在这里。”

“我不算是什么人。当然,”小范扶了扶眼镜,“如果您以后弄不清楚清算财产怎么做比较好,欢迎您来找我。尽管我的律师团队价格比较高,但业务方面非常尽职尽责。”

“你!”

“按照我以往的脾气呢,恐怕也得问一句,您算是什么东西,跑到这里来撒野。”

小范说得彬彬有礼,客气极了:“现在我脾气好了,不打人。否则现在还得赔您断了腿的医药费,多不划算。”

他的话一出,几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小范的微笑很冷:“什么垃圾都往老板身旁凑,他不说话,可不代表我们是木桩子。”

阮啾啾跟着程隽进了殡仪馆,远远没有看到几人跟上来,她还有些担忧。

她压低了嗓门,小声说道:“程隽,那些亲戚没有关系吧。会不会又跟曲薇似的,凑上来不放。”

程隽的脚步很稳。

他慢吞吞地说道:“曲薇是曲薇,但不会再有第二个曲薇。”

曲薇有被收拾的余地,那些人,理都懒得理。

阮啾啾:“可是……”

程隽握紧了她的小手。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裹着她的手背,令她感到非常的踏实。

“我说过的,这些事你不用操心。”

她愣了愣,抬眼,便撞到他低垂的眼眸。两人四目相对,阮啾啾知道自己此刻的感动有些不合时宜,她刚想笑一下,又连忙收敛笑意,只是轻声说道:“我知道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隽不愿意让她为这些事操心,那她也就不操心。

因为门口的那几个人,阮啾啾不由地联想到自己上一辈子的亲戚。似乎也是如此,冷眼看着父母离婚,冷眼看着阮啾啾没人要,也曾有人心软可怜她,但一联想到她以后得有人负责,便一个个缩回了手。

阮啾啾心里想着这件事,嘴上不自觉地问了出来:“为什么会这样子呢,相互影响吗?这种情况下,永远不是一个人的视若无睹,而是所有人的冷漠。”

程隽看了她一眼。

“也不是的。有些冷漠是天生,有些冷漠是被迫。”

火化是一种奇幻的仪式。

进去的人沉甸甸的,体积有大有小,有胖有收,化为骨灰后,便都成了一培土,没有任何区别了。

小范联系好了墓园。程父的骨灰盒落葬不需要仪式,因此整个过程沉默而迅速。傍晚,太阳渐渐地垂落,瑰丽的余晖洒落在地面,墓园的墓碑上都被照得亮堂,竟没了凄凉悲伤,反而充斥着落日的宏伟壮丽。

阮啾啾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下葬的过程。

程隽一手抄兜,目送着土被埋上,立起墓碑。墓碑上的字简简单单,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到程隽和程隽母亲的名字。

小范的言语成功劝退几人,但剩下还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也跟到墓园来,假模假样地放下一束小雏菊。

雏菊有些焉嗒嗒地耷拉着脑袋,迎风瑟缩,要多凄凉有多凄凉。

夫妻两人全程没有理会,程隽面无表情,成功吓退他们想要搭话的心。

趁着程隽在打电话跟别人交谈的时候,一名瘦高的中年男人挑起话头。

“你们还年轻,不懂什么叫做亲情,你看程隽现在绝对后悔。什么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程隽现在年纪小,还憋着一口气。亲戚之间有多大的仇恨啊,你也劝劝他,别让他怄气,我们这个大家庭永远欢迎他。”

阮啾啾听得都要呕出来了。

一群人看着她乖乖巧巧全程不说话,便以为她是哪家的善良单纯的千金大小姐,说什么相信什么。

当初程隽的母亲就是这样被他们给忽悠来忽悠去的吧。

阮啾啾冷笑一声。

“大家庭?当初程隽没了母亲,被后妈压榨赶出家的时候,你们谁替他做主?

他的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就跟别的女人领结婚证,你们谁有出来说半句不是?

以前没把自己当长辈,现在还要别人供着你们?你们以为是养条狗哪,高兴的时候叫一声,不高兴的时候踢一脚,还不允许对方记仇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