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秦晓川在昏过去前,错过了箫中剑难得说出口的冷笑话。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一处温暖的茅草屋里,盖着厚厚的毛皮毯子,脚底下还放着一只灌满热水的保温壶。
秦晓川醒过来的动静,惊醒了靠在床头打瞌睡的人。那是一名大约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看上去比月漩涡还要小一些,浅紫色的短发,俊俏冰冷的面容。“你醒了。”冷醉站起身:“要喝一点热水吗?”
“箫中剑呢?”秦晓川掀开毯子坐起来。来傲峰之前他已经预设了会遇到那些人。傲峰十三巅居住着冷家的人,织剑师冷滟因为身体缘故隐在最高层,外围还有一名中年男子冷霜城,或者还要带上他的儿子。冷霜城曾经与萧家萧振岳是好朋友,但后来应该……发生了一点矛盾?
以上是秦晓川记忆中所能了解到的部分,更多的细节非当事人所不能了解,外人也就只能差不多地根据表面揣摩揣摩。
“你平时也是这样称呼你的兄长吗?”冷醉转手端来一碗水,热气腾腾还带着粗冽的茶香,“这里是第五峰与第六峰之交界。他与我父亲一同往更高峰去了。”
看起来冷醉和箫中剑之间相处得不错,还记得为新朋友教训下弟弟。秦晓川感觉嗓子有点哑,虽然身旁是火炉手中有热茶,但还是有一丝一缕的寒气不停渗入骨髓。
昏迷过去的那段黑暗时间,在秦晓川的记忆中也没有留下任何印象,但有一点他仿佛还是记得的,那就是虚弱!也许是在荒城里猫大人的那番话终究还是给秦晓川心里留下了一点阴影,让他不自觉去注意自己的身体,才在傲峰这种极端天气中隐约觉察出了一点端倪。他的体质确实有问题,一种隐隐约约改变的感觉藏在骨髓深处,却被傲峰冷冽的寒气所进一步激发!那感觉,有那么瞬间就像是他已不再是“自己”。
“我睡了多久?”在热气熏染下,秦晓川昏昏沉沉,勉强打起精神:“二哥这个称呼不是挂在嘴边,而是要放在心上……他什么时候回来?”感觉有点糟糕啊,箫中剑和冷霜城在一起,算不算是羊入虎口?秦晓川记得傲峰另外一位住客冷霜城对于一切想要接近织剑师冷滟的人都十分的具有敌意,这大概是来自一个男人的执着和妄念。
“大概还要有几天,这些时日外界气候很差,你们真是选了一个上山的好时机。”冷醉收回茶碗,又送来一个盘子:“昏迷了两天,差点以为你要烧成傻子。喂,还要吃点东西吗?”
冷醉语气嘲讽,却在忠实地履行答应箫中剑照顾病人的行为,看起来和秦晓川记忆中分毫不差,是外冷内热的一个好人。秦晓川摇了摇头,倒头又睡了回去。他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很疲惫,就像是做梦的时候一口气跑了八千里还被人在后面用鞭子催的那种疲惫。
差不多一合眼,秦晓川又睡了过去。而等他再度醒来,茅屋里空荡荡,冷醉已经不知去向。
屋里昏天暗地,门口挡着一个厚厚的皮帘,挡住了风和雪,也挡住了日与夜。秦晓川喊了几声,没有人回答。他又坐起来稍微活动了下筋骨,觉得似乎比之前好了一点,至少那种虚弱感已经减轻了许多。傲峰十三巅当真是一处变态的地方,在秦晓川的感知中,外面一片空白,不存在任何代表生命的绿点。门外除了呼呼的风声,还似传来一种咯咯吱吱的奇怪声音。这种声音促使秦晓川掀开被子跳下床,借用了放在床头不知道是谁的臭烘烘斗篷,掀开门帘推开门。
外面一片黑暗,只有厚厚的云层,和大雪反射带来的微光。
这是夜晚。
寂静的夜只有风和雪,冰冷刺骨的感觉从四面八方围拢了过来,秦晓川提起一口真元不散,保暖驱寒。没有了厚帘子的隔绝,风里的咯吱声更清晰了一些,像是轮子转动的摩擦。秦晓川大致心中有数,左右看了看仍旧没见到冷醉或是记忆中冷霜城的模样,于是拢紧了毛皮斗篷,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他并没有走太远,就见到了风雪中坐着纺织的一名粉衣白纱黑发云鬓的女人。
那是织剑师冷滟!
风中的雪花让四周一切都变得很模糊。秦晓川没有办法形容自己所看到的那个人。冷滟的五官并不是如何的美艳,但她的气质空灵缥缈,像是已经和周围飞雪融为一体。织剑师之名,取自冷滟的铸造术,素手精致,挽起白纱,指尖一点身边铁石,便有一根银丝牵引而出,缠绕在类似纺车的滚轮上。纺车喳喳,手指轻捻,铁丝化为铁水缠绕,在冰雪的冷却下滋滋做响,很快就有了剑的雏形。冷滟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律,带动纺车应和风声,像是天之乐曲。这种境界其实有一个很通俗的名字,就是天人合一!
当织剑师出现之后,四周的温度似乎有微微上升,经年不化的积雪下也像是多了一些轻柔的水流。在秦晓川的感知中,就是不那么冷了。也许温度没降多少,但那股刺骨让人难以忍受的感觉,却凭空消散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