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站在门外,很快就引起了忙碌的人们注意,一个穿着斯文长袍却高壮得像头熊的独眼伤疤脸大跨步走了过来,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是何人,到这里来有何事?”
郑嘟嘟“嗖”的一下躲到了云萝身后,然后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看,乌溜溜的大眼睛带着些许紧张,更多的却是好奇。
这壮汉看见郑嘟嘟的动作,默了下,然后嘴角轻扯,面颊抽搐,似乎是想要笑,却笑得格外狰狞。
在郑嘟嘟一点点往云萝身后缩的动作中,他应该也察觉了自己笑得有多吓人,干脆就绷着脸不笑了,看一眼文彬,再看一眼云萝,扫过他们身后跟着的两名侍卫,最后又转回到了云萝的脸上,表情有些犹疑。
这姑娘看着有点面熟,好像是郡主,可惜他当初见郡主的时候因为长得太高站在了最后面,眼神又不好,没能够把郡主的相貌看清楚,所以……这位到底是不是郡主?
听说郡主上个月就到江南了,但一直住在乡下养父母家中,没听说她啥时候回府城啊。
云萝将信物递给了他,说:“我过来看看你们安排得怎样了。”
看到信物,独眼再不怀疑,连忙双手将信物奉还,抱拳行礼道:“小的拜见郡主,承蒙郡主挂心,都安置得差不多了,等着下一波兄弟过来,我们就能返回京城。”
随着他的声音,很快就更多的人朝这边涌了过来,纷纷躬身行礼,“拜见郡主。”
云萝跟着他们在院子的里外都转了一遍,又听暂时管事的几个人将事情禀告仔细。
腊月初九,他们运送着报纸抵达越州府,之后被卫府的管事直接带到了这边,将钥匙交给他们之后就离开了,并不过多插手这边。
他们在离京前就知道了郡主预备在江南的越州府建立一处方便收发报纸,安置伙计的据点,霍军师还特意召集了几拨领队的头领叮嘱此事,所以他们来了这里后也不慌,一边有条不紊的往其他州府分发报纸,一边迅速的把小院改造完成了。
云萝听完之后,就说:“你们都是相对健全之人,以后恐怕还要继续往来运送,不过在其他兄弟们到来之前,暂时就不要回京了,这边的据点管理、分派事情、卖报都需要不少人手,需要你们先做着,等过年后开春,该来的人也差不多能到齐。”
是的,相对健全,而在他们身后,还有更多的、更不健全的兄弟无力谋生。
所以对云萝的安排,他们没有任何意见,哪怕往来运送比坐镇据点和卖报都要辛苦许多。
“任凭郡主差遣!”
云萝又指着后院说:“后面的五间抱厦和两间厢房都收拾出来,让留在这里的人都有个歇息住宿的地方。越州城的房子贵,租赁也不便宜,后面只有几间房,如果不嫌弃就挤一挤,若是想自己去赁房子住的,也由得他们自己。”
笑容吓到了郑嘟嘟的独眼刀疤脸当即说道:“郡主仁慈,为小的们想得这样周到,有个栖身之处就已经很好了,哪个不知足的竟敢嫌弃,简直枉费了郡主的一份心!”
云萝一一看过这些身体各有不便的人,垂眸说道:“我能力有限,如今也只能做这么点事,等以后报馆开始挣钱了,多设几个据点,也能多请些伙计。”
另一人动容道:“郡主太谦虚了,您此举对我们许多兄弟来说,无异于救命之恩。”
云萝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们因为保家卫国而流血、落了满身残疾,甚至失去谋生的能力,却要被人嘲笑奚落,甚至是默默的等死吗?
这是不对的!
云萝离开院子,在堆放着几沓剩余报纸的铺子里找到了文彬和郑嘟嘟。
“三姐三姐,你看,我都没见过这张报纸!”郑嘟嘟举着一张报纸指给她看,说,“哥哥说这是话本子!”
文彬用力咳了一声,瞪一眼郑嘟嘟,然后略显心虚的瞄了云萝一眼。
话本子可不是啥正经书,三姐晓得他看了话本子,会不会不高兴?
跟着云萝出来的一人见此便说道:“自从院试后在报纸上刊登了京城案首写的那篇文章,报馆里就时常会收到各书生投来的文章,据说有些还是有可取之处的,置之不理未免可惜,但刊登在大彧月报上又不大合适,长公主就说要另外开一份报纸,专门用来刊登那些文章,这就是第一期,不过,似乎并没多少人愿意掏钱购买。”
说到后面一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都要听不见了。
云萝将这份名为《文秀报》的报刊迅速的浏览了一遍,转头问那人,“卖得很不好吗?”
那人都有点不敢说,莫名有种当着人闺女的面说她娘坏话的心虚感,支吾了半晌才说道:“倒是卖出了几份,有个兄弟特意跑到小舜镇上去叫卖,然后……然后听见那些书生们说……说还没他们写得好呢,白费了八文钱。”
云萝不由默然。
跑到江南书院的门口去卖秀才,甚至可能连秀才都不是的人写的文章,你们真是好大的勇气。
卷起手上这份报纸塞进袖子里,云萝从荷包里掏出了八文钱给他,“我拿走一份,这是八文钱。”
她决定回去后要好好的研究一下这份《文秀报》。
离开这里,郑嘟嘟哒哒的跟在她身边,抬头好奇的问道:“三姐三姐,这些报纸不是你的吗?为啥你也要花钱买啊?”
文彬悠悠漫步,斜睨了他一眼,说道:“笨蛋,这些报纸出入都是要记账的,三姐今天若是白拿了一份,账上的数目就对不上了,到时候就要负责此事的人掏钱赔上。”
郑嘟嘟朝他用力的哼上一声,转头跟云萝告状道:“三姐,哥哥他骂我是笨蛋,你快打他!”
文彬:“……告状精!”
“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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