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共三场九天,最后一天从考场出来,所有的考生无不脱一层皮,贡院门外又是一片各异的人间景象。
有人虽身体疲累但精神放松,有人忧心忡忡挂心之后的成绩,有人自觉考砸了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忍不住在见到家人之后哭天抢地,还有的甚至没有坚持到考试结束就晕倒在了考场之上。
但也有人压根就不在意,仿佛来考试只是走一个过场,从考场出来时还在一边打哈欠一边伸懒腰。
云萝都不由得多看了那人一眼,随之就被后面出来的文彬吸引了注意。
文彬的神情还算放松,相对那些晕倒的、哭嚎的更是轻松得不得了,但是之前几个月补下的营养,养起的精神也几乎被消耗殆尽了,走到家人面前的时候就忍不住趔趄了一下,吓得原本还想指着那些显眼的考生们跟他稀罕几句的郑嘟嘟瞬间闭紧了嘴巴,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登上马车,车上早就准备好了可口的饭食,文彬喝进第一口热汤的时候就直接打了个颤,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再把一整碗热汤喝下,他的额头上都冒出了一点点的汗珠。
京城的三月还是很冷的,穿得再厚,在那敞风的考舍内也是寒风阵阵,能把人的骨头缝都冻到僵硬,突然进入温暖的马车,还有热乎乎的饭食,额头冒着汗,捧着碗筷的手却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刘氏心疼极了,郑丰谷则不住的给他搓身子,好让他尽快暖起来。
文彬斜眼看了眼郑嘟嘟,看到胖墩墩似乎很热乎的弟弟,突然就心动了一下,当即放下碗筷把胖墩搂进了怀里,长舒一口气。
郑嘟嘟顿时打了个哆嗦,这要不是亲兄长,他能咬死他!
回到家后,文彬稍稍洗漱就蒙头大睡,这一觉便足足睡了十个时辰,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他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茫然坐在床上,似乎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老夫人给他安排了好克化的吃食,品种十分丰富,保准能找让他喜欢的。
如此,歇了三天才终于彻底的缓过神来,开始往外走动,约上同科的好友几人,相聚茶楼酒馆,一起谈论试题,估摸名次,等待放榜的日子。
跟后世的考生似乎也没多大区别。
郑丰谷已经再次出城,和云萝一起到庄子上去忙于春耕了,与江南不同的节气使得这边的耕种方式也有些许不同,郑丰谷从惊奇到得心应手,还邀请庄子上的庄头到白水村去做客,俨然就是意图挖云萝墙脚的意思。
庄头就是那位把种地写成了一本书的那个赵师傅,郑丰谷如今对他甚是敬佩,赵师傅对江南的节气和农时也十分好奇,两个老农就整天卷着裤管泡在田地里,也不觉得春水冻脚。
如今,云萝庄子里的庄稼普遍要比外面的高产,少则二三十斤,多则六七十斤,甚至去年还出了一种亩产高达三百八十六斤的麦子,比外面亩产两百多的高了足有百多斤,就是口感不大好。
庄户们觉得味道差点算不了什么,但云萝还是觉得应该再研究一下,况且一样种子没经过两三年的观察稳定,是绝对不能流落到外面去的,这是中学课本上就有的生物知识。
此时,云萝正蹲在地头上观察土豆的生长情况,刨开土壤已经能看到根须上结着的一粒粒小疙瘩,豆子一般,等再过一个月就能收获了。
远远传来一阵叽里咕噜的说话声,抬头就看到太子殿下领着一队人往这边走了过来,脚步轻快,在凹凸狭窄的田埂路上也能健步如飞,没有一点点磕绊,看到云萝时还忍不住地扬了下眉头,那得意的表情简直无法抑制,一看就是刚在景玥那儿显摆过。
毕竟能让太子殿下这么得意的事情,大概也就只有那么几桩了。
云萝对他这种明知结果还偏偏要作死的行为不置可否,等他走到面前就随手扔给他一把小铁锹,然后带着他到了正在平整的一块水田边上。
那黑黝黝脏兮兮的泥土已经不能吓退太子殿下了,他如今可是刨出一团蚯蚓都能够面不改色的男子汉,站在田埂上,他一边脱鞋,一边跟云萝说:“出城前,我特意去找了舅舅,问他有没有什么东西或口信需要我带给你,他瞪了我一眼,一看就是没有为你准备任何东西,这种不会疼人关心人的夫君要来何用?”
挑拨离间这种事情,太子殿下做起来也已经十分的得心应手,并且乐此不彼。
云萝敲了下他的狗头,对他的挑拨无动于衷,“少说废话,等以后他要揍你的时候,你也千万别来找我。”
太子撇了下嘴角,斜着眼说:“果然女子出嫁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心里眼里只有夫君,连弟弟的死活都可以不管不顾。”
云萝无情地把他推下了水田,两只白生生的嫩脚丫突然接触到春日里冰冷的泥水,顿时“嘶”了一声,差点一蹦儿从田里跳回到田埂上。
“我堂堂太子殿下、一国储君为何还要像农夫一般的下田耕作?北方少雨多旱,你为何还要在庄子里开辟出这么一大片水田?能让我去麦地里干活吗?”
其实,最后一句才是他想说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