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无心阁(1 / 2)

沉醉春光 凌阅微 2710 字 7个月前

那只一直蹲在地上吃野果子,眼珠子滴溜乱转的白猴,此时呲牙咧嘴,挥着长臂向她扑来。</P>

程诺的双手双腿都紧紧攀附着铁链,正用力的往上爬。</P>

侧头一看,正和那白猴凶狠的大眼珠子对上,大吃一惊,身体却敏捷地朝后翻去,只留双腿紧紧缠着铁链。</P>

那白猴一击未中,身子又因在半空中未有着落,长臂胡乱往上一抓,正好抓住了那老妪垂落下来的残腿。</P>

一人一猴,齐齐往下坠去。</P>

程诺倒挂着,再难躲开,跟着他们一起跌落下来。</P>

因有防备,程诺在空中足点石壁,坠地之势减缓,可即便如此,她的腰还是被青石硌的生疼。</P>

她揉着腰,哎呦着爬了起来,看到那老妪斜斜躺在石壁一旁,血流了一脸,映着她花白杂草般的头发,更加的可怜可怖。</P>

程诺皱了皱眉,想要去看她的伤情,可转念一想:“这老太婆真是狡猾恶毒的很,若是我跌下去,而她又到了地面,先害了若湛,又留我在这窟洞中自生自灭……咦!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幸亏我机灵!”</P>

思及此,她再不愿多看那老妪一眼!</P>

洞上方,段若湛正用力拉着铁链,力道突然一松,他的不由的倒退数步方停下,这时他趴在洞口,焦急地喊着程诺,并重新将铁链放下。</P>

程诺耳中听着若湛关切的声音,心中一暖,快速朝铁链的位置移去,刚一迈腿,脚踝就被人紧紧抓住!</P>

她蹙眉回头看,那老妪醒来,一只粗糙不堪如鸡爪般的手牢牢握住了她的腿,程诺一阵厌恶,举起手朝老妪头上斩去。</P>

“无心阁……”</P>

掌未到,老妪虚弱且嘶哑的话阻止了她。</P>

她听的分明,无心阁三个字直击她心,往事瞬间出现在脑中,头顶上方段若湛的呼喊声也恍惚起来。</P>

“你说什么?”她低声问。</P>

“你……是无心阁的人?你的手腕处那个标记……你是中原人士,为何也到了此地?……小丫头,我们是同门啊。”</P>

说着,她抬起了她的右手,手腕处果然有一个和她一样的标记。</P>

程诺小时候被强行烙上印记的痛苦记忆涌来,脚下用力挣开她的束缚,嫌恶地说:“谁要做你同门?”</P>

说完朝段若湛喊了一声:“若湛,我现在上去!”</P>

“呵呵……咳咳……”许是摔伤严重,老妪冷笑几下后咳了起来,缕缕血从嘴角渗出,她急促地说:“小丫头,不要走……你听我说,我不行了,我再也出不去了……”</P>

她费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经书,笑着递给程诺,她的牙齿脱落的厉害,一张口,焦黑残缺,说不出古怪凄惨。</P>

段若湛见程诺迟迟不上来,喊道:“程诺,你怎么了?我下去找你……”</P>

“别让他下来!我有话对你说。”老妪严肃地说,语气坚决。</P>

程诺看她表情肃然,心想且听她一言,抬头朗声说:“若湛,你不用下来,我随后就上去。”</P>

“好,你小心。”段若湛声音温和,传到这石窟中回声不断。</P>

程诺只觉的四周尽是他的声音,其中似有期盼她快点上去之意,胸腔中满怀柔情,脸色也明朗起来,在洞口上方光线的映衬下,越发的清丽娇媚。</P>

她的女儿之态尽收老妪眼底,那老妪嘿嘿一笑,说:“真是美的很呐!以后哪个男子不爱?你可要好好珍惜你的容貌,别人爱你,疼你,切莫放到心上……咳咳……若你真爱一个人,付出五分就好,不!一分半分即可!你越是爱一个人,越看不清他……”</P>

“老施主,你有要紧话就快说,我不怪你啦,要么我们一同上去,出去再说。”她听这老妪说什么爱呀情呀,只觉得难堪害臊。</P>

她这个年纪,情窦还未开,又从小流落在外,缺乏母亲关爱嘱托,大咧咧的紧。</P>

只是今日被段若湛发觉自己的女子身份,莫名的总是扭捏不自然起来。</P>

“好、好,小丫头,老太婆我不行啦,骨头摔碎了,活不了啦……这经书你好生拿着,这里面有我对你说的去古滇国遗迹的地图,我那负心的男人若是知道他当年,胡乱塞给我的一本经书才有真正的地图,怕是要气死了哈哈……咳咳。”</P>

她一笑就大咳起来,口中的血流的更多。</P>

程诺不忍,伸手扶起她,却被她一把抓住胳膊,黯淡的眼眸倏然发出镊人的光。</P>

盯着她说:“你发誓,不可让第二人看此经书,特别是男人!你出去后,若是能找到那地方,拿了珍宝,就回来给我修一个墓,找不到也无妨,你就把它烧了。”</P>

老妪的手指如铁,抓的她生疼,受此重伤还有这样的力道,年轻时怕是更厉害,怪不得当年能和天音寺的一众上师交手多时。</P>

程诺对什么经书什么古滇国遗迹没多大兴趣,随手接过那本经书放进贴身衣物中。</P>

“听清楚没有?快发誓……”老妪的手突然松了,目光殷殷期待地望着她。</P>

程诺还是少年,从未这样被人生死重托,无比郑重且期待地托给她一件事,脸色有些茫然地说:“我发誓,绝不人第二人看到经书,特别是男人!等我找到宝藏发财了,给你修一个威风华丽的大墓……”</P>

她兀自说着,却不知那老妪凄然一笑,慢慢的没了动静,蒙着一层灰似的双目圆睁,直勾勾看着洞窟上方的天空。</P>

程诺怔怔地看着毫无生机的瘦弱老妪,心中对她的痛恨尽散,一股她说不清的情绪让她心情颇为沉重。</P>

即便是小时遭坏人拐走,又经历“无心阁”那貌美女子的惊吓,后来和张爷爷走散,她也只是恐惧、焦急,从未有过沉重之感。</P>

这是什么一种感觉呢?</P>

她不知,多少年后,她才能明白其中的情愫:</P>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P>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P>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P>

她轻轻的合上那老妪的眼睛,一把抓住铁链摇了摇,待上面收紧后,她抬脚轻松返回地面。</P>

这时已近黄昏,日头西沉,昏黄的夕阳笼在山林之上,笼在两人的身上,如度了一层金光似的朦胧美丽。</P>

段若湛伸出手把她拉上来,低声关切问道:“发生了何事?你们怎么又跌了下去?那老施主呢?”</P>

程诺没有像往常那般伶牙俐齿,别人说什么,马上就答过去,想了想,才道:“她死了,没抓牢铁链和我一同掉了下去,她撞在石壁上。”</P>

“啊。”段若湛面有悲色,忍不住轻呼。</P>

程诺没有说那老妪本想加害他俩,阴错阳差害了自己,她大约心中也为她的死感伤,就不忍再破坏她的形象,况且,死则死矣,还有什么好妄议的?</P>

程诺虽不似段若湛心怀众生,菩萨心肠,但她也总愿意原谅别人,若是这人冒犯了她,但他认了错,甚至如这般死了,那她更不愿去多计较。</P>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把老妪甩到脑后,这才注意到段若湛,他的月白僧袍胸口处渗出点点血迹,他皮肤白净,五官深刻,此时更显的苍白,俊逸的面孔隐隐有痛苦之色。</P>

“若湛,你怎么了?”程诺扶住了他的肩,伸手去摸向他的衣襟,准备查看他的伤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