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不绝的简陋帐篷将整个凉州城围住,来自四面八方的雍州灾民并没有在吃饱喝足后安心入眠。
不时有年长的灾民走出帐篷,看向庞大黝黑的凉州城,眼中透着迷茫和担忧。
帐篷内
跟着自己奔波多日的孩子已经裹着自己的衣服勉强睡下,手中握着干黄的饼子,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这一墙之隔的城池内,是否有冰冷刺骨的寒风?是否有取之不尽的热水?
明日之后,城内的达官贵人们是否还像今日这般愿意把粮食分给他们这些流民。
这些问题的答案没人知道。
他们在感恩太子和凉州大官门大恩大德的时候,冰冷的寒风吹着身子。
无比清醒的脑袋在身体不再咕咕叫之后,开始思考一些往日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白天那个叫做王保的年轻人说的话回荡在他们的脑海中。
“太子殿下让我问你们,凭什么大灾大难来临的时候,那些地主乡绅、官吏贵族就能够躺在城内花天酒地?”
“太子殿下让我问你们,凭什么你们种了田交了税,旱灾来时,官府不仅不管你们,还要抢走你们最后一口粮食?”
“太子殿下让我问你们,凭什么你们曾经养活了整个雍州大大小小的官员,他们吃的喝的全都是你们民脂民膏,你们却不能有任何发言权。”
这些问题,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
旱灾没来的时候,乡绅恶霸欺男霸女的时候他们没有想过。
旱灾来的时候,家破人亡,吃草根扒树皮的时候他们没有想过。
甚至到现在,他们也不懂,也不明白,也不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他们脑子中只有一句话不断的回响。
那个叫王保的年轻人,被他们围着,一脸严肃又正经的问自己。
“太子让我问你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一个个枯瘦的灾民抬头看着城门上铠甲明亮,全副武装的兵卒,又想起百日里见到的那些肥头大耳的乡绅官吏。
平生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原本昏暗污浊的眼睛,渐渐地明亮起来。
城墙上灯火通明,巡视的士卒全副武装,丝毫不敢有任何懈怠,眼睛紧紧的盯着城外的帐篷。
显然是把这些灾民当成了潜在的威胁。
他们很多人都相信,不久之后,这帮贪得无厌的灾民会再次扛起锄头对着那位单纯无知的太子露出自己丑恶的獠牙。
到那时,只有他们这些凉州城内土生土长的豪门子弟才是太子最后的依靠。
而这个时候,他们心中单纯无知的太子却在城内召开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关于自己日后如何发展的第一次正儿八经会议。
梁俊走出雅间,如今的局势,马昌和邓正就算再心不甘情不愿,也知道阻拦不了了。
大厅内,歌舞表演早就停止了。
所有人自动分开站在大厅两边,抬头看着从雅间中走出来的年轻人。
有认识的人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不认识的人则是窃窃私语,或者心中暗思,这人究竟是谁。
凉州的官员和洪门中人一左一右,跟在梁俊的身后,不紧不慢。
梁俊站在原本凤来仪站着的位置,看着凤来楼上上下下的人,整个凤来楼中三五百人,却无比的安静。
梁定昌的骁骑卫把守住各个出口和一二楼的窗口,警惕的观察着周围。
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全都逃不过这些百里挑一精锐士卒的耳朵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