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如音去参加灯会，身上中了岳泠溪的毒，回来之后御皇柒带她到密洞之中，当时她曾怕池水寒冷不敢下去，后来才发现，池水竟然那么暖和，可是她却不知道，那是用御皇柒最珍贵的药制造出来的效果。</P>
陶衍叹息，是谁说他们王爷对王妃冷淡漠然，他们只是没有看到御皇柒关心画如音的方式。</P>
“没有了噬水，那现在怎么办……”</P>
噬水便是这剂解药的名字，今天新月，池水比平日更冰寒数倍，以御皇柒的身体，没有噬水的帮助，根本不能支撑得了。</P>
御皇柒不再说话，紧闭着双目，池水全然不动，像是一方凝结的冰，而他的眉上，都似结了一层薄霜。</P>
池上氤氲的寒气，慢慢地越来越盛，越来越浓，像是要将他的人也掩盖其中了。</P>
陶衍心中着急，可又不知道没有了噬水能怎么办，这时，御皇柒又用内里传声，道：“你先出去，我可以。”</P>
陶衍踌躇着不想走，他担心御皇柒一个人在这里支撑不住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此刻才是入夜不久，御皇柒至少还要在这里面泡三个时辰。</P>
“出去。”</P>
这一次，御皇柒的声音是更冷的命令，陶衍只得听命离开了。</P>
从密洞出来，陶衍满心想着怎么能帮助御皇柒安好度过今夜，后来有了计较，便趁着月色离开了七王府。</P>
而密洞之中，一直泡在水中的御皇柒，整个人苍白到几近透明，他的眉间越来越蹙紧，像是有什么在体内窜动，他凭自己的内力已经快控制不住了。</P>
冷……很冷……</P>
即使他身体不好体温向来不高，可现在这种冷，他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仿佛渗透了肌肤噬入骨髓，冷到只剩下疼，钻入骨髓的疼。</P>
他的心突然一阵悲切，这样的自己到底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没有人希望他活着，没有人在乎——</P>
曾经的他是诏月的骄傲，可现在，是众人想要除去的隐患。</P>
呵……呵呵……</P>
他这样拼命地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P>
蚀骨的寒冷令他的神智开始模糊起来，眼前密洞中的物体也开始变得不清晰，影影绰绰。</P>
面前突然浮现一张灵动的笑脸，好看的杏眸清亮，笑意盈盈望着他。</P>
御皇柒——</P>
他听到她唤他。</P>
公子公子，你叫什么名字——</P>
他听到她唤他。</P>
她调皮的样子，撒娇的样子，还有有求于他时装得楚楚动人的样子——</P>
全是她。</P>
他紧紧闭上眼睛，任由脑海中她的影像分散身上所承受的痛苦。</P>
－</P>
皇城郊外西山</P>
夜色中，一墨衣男子踏马而来，停在山林中一民宅之前。</P>
民宅古朴，门内院中种满了花草，飘散着奇异的花香。</P>
陶衍神色严肃，翻身下马，独自走了进去。</P>
只是他才推开那竹栅栏围成的院门，空气中便有一道微响，一记飞镖射来，他侧身险险避开。</P>
“是谁。”</P>
屋内传来苍老的声音，沙哑却有力。</P>
“在下陶衍，深夜到访，是有要事想要求见二位前辈。”</P>
“还未到时间，你来做什么，不见。”</P>
屋内的声音又道。</P>
“前辈，这次陶衍到来确是有事想求，希望能入内细说。”陶衍依然耐心的解释，语气也很恭敬。</P>
“不见不见，你有天大的事由于我们何干，夜深了，你走吧。”</P>
屋内的烛火倏地一下熄灭了，一时之间这荒郊四下更是寂静。</P>
陶衍心中着急，无法，只好硬闯，他继续往木门走去，走了几步，突然从四面都有飞镖射出，他身手矫捷地一一避开，但并不轻松，只要他稍有松懈，必然会被飞镖击中。</P>
“小子，你忘了飞镖上的毒？不怕死。”</P>
屋内又传来声音，冷哼道。</P>
“为了王爷，陶衍实在别无选择，还望前辈能让陶衍入内一见。”</P>
“你家王爷？他的药我不是已经给过了，他还有什么需要的。”</P>
“这事情……说来话长，还请前辈让陶衍一见，定然细说。”屋内的声音似乎没有那么强硬了，陶衍赶紧继续恳求道。</P>
面前的民宅突然一下又亮起来烛火，门也自动打开。</P>
陶衍终于松了口气，道了声谢，迈步入了门里，随即，门又合上。</P>
站在外室，空无一人，可陶衍没有再往内室走，只在外室恭敬抱拳道：“王爷的药没了，陶衍必须来向前辈再讨一份。”</P>
“你可知那药极难炼制，满月制成，新月待用，一次刚好一月，时间不多不少。”</P>
“……这个陶衍是知道的，但是这次真的是出了意外，而今天正是新月，王爷正在密洞之中，若是没有噬水相救，恐怕会支撑不住。”</P>
说罢陶衍直接掀开衣摆跪了下来：“只要前辈能帮这一次，有什么样的要求尽管提，七王府还有陶衍，一定都尽量办到。”</P>
“大半夜的还那么吵，我说，你就给了他，赶紧让他走了吧。”</P>
内室中传来一道声音，与刚才那沙哑有力的不同，相比声线稍尖，语调也比较懒散。</P>
“哪有那么容易！”那沙哑有力的声音冷哼。</P>
眼看内室两人要争执起来，陶衍赶紧道：“前辈，我家王爷此刻真的需要这瓶解药，您有什么条件只管开，只要能做到的，陶衍一定替您办到。”</P>
这一次，他俯身，在地上重重地叩头。</P>
“你看他都这样了，看来不给是不走了，这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你就给了他吧。”</P>
那懒散的声音再次帮道，内室没有应答，那懒散的声音便提声：“小子，你该知道噬水难得，给你是可以，要不你就出去帮我们把西北那块的花草给除下杂草，这药便让你拿去。”</P>
陶衍一听，立即俯身道谢：“谢两位前辈，陶衍这就去。”</P>
他重新迈出门外，往院子的西北角走去。</P>
陶衍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以往是白日来，见过这个院子的全景，这里种满了他叫不出名字也没见过的花草，但是他知道那些花草不一般。</P>
这院子里划分为好几块，种植的种类区别开，说是让他除草，可是他知道单是这么一件事情就不简单。</P>
果然，他到了西北角，依着夜色看地上种着的植物，叶片边角像是锯齿的形状，他动手去除杂草，手一不小心被那植物的锯齿划到，手背即刻呈现一道淡紫的划痕，还会有轻微的麻木感——</P>
这植物有毒，如果他被划伤多了，那么毒素也会侵入肌肤更多。</P>
为此他不得不更小心地除杂草，尽量不让自己的手被旁边的植物划伤，西北角那一块，他费了好些时间，抬头看天，时辰已经不早，心里担心着御皇柒，额角都有汗滴下。</P>
而他即使再怎么注意，手背还是被划伤了多处，一道道地泛着紫色。</P>
约莫花了一个时辰，终于将杂草清干净，他抬手抹了一把鬓角，快步返回屋内。</P>
手才推开门，脚还没有迈进去，突然空中扔来一样物什，陶衍下意识地接了，握在手里。</P>
“鞋子脏不要进来了。”</P>
内里是那懒散的声音道。</P>
陶衍依着月色打开手掌，那瓷瓶他认得，正是御皇柒需要的噬水。</P>
“陶衍谢两位前辈！”</P>
他欣喜地将瓷瓶小心收入怀中，朝门内一揖，然后关上门，往竹栅栏外走去。</P>
翻身上马的时候手背还传来隐隐的麻木感，可他顾不得，两腿一夹马腹，调转马头绝尘而去。</P>
－</P>
来时路上花了一个时辰，在民宅中除草花了一个时辰，往回走时陶衍极尽所能地快马加鞭赶回，等他回到密洞之中时，御皇柒已经昏迷在了池水之中。</P>
此刻，御皇柒仿若一个已失去生命迹象很久的死人一般，脸色白得可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