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病初愈,身体并没有完全康复,但是出租屋里冰冷的空气和橱架里空空如也的米袋不允许她再耽搁。
阿芳来上工了,比人们想象的要早得多。
然而天不遂人愿,阿芳的努力没能换来她期望的收获。所以,阿芳所处的窘境不但没有丝毫的好转,甚至变得更加糟糕了。
阿芳的病情好像又复发了。
“阿芳也许要死了。”
“不,阿芳一定要死了!”
看着阿芳随着剧烈的咳喘而颤抖的单薄背影,鱼头街的鱼妇们如是说。
因为要死了,所以不在乎。
阿芳不在乎那个正涂着大红唇,搽着大白粉的的肥硕鱼妇同伴的嘲弄表情;不在乎搂着肥硕鱼妇的那个更加肥硕的,抽着劣质烟丝的男人看她的不在乎的眼神;不在乎同伴们在背后,在当面说自己要死了的话语。
同样地,阿芳也不在乎街头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同样苍白瘦弱,但十分高大的那个男人,看似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却时不时偷偷地瞟向自己的眼神。
因为阿芳知道,阿芳要死了。
打高大风衣男人出现在烂鱼街巷口那天起算,距今已有两个月的时间了。烂鱼街里没人知道这个男人姓什么,叫什么,来自哪里,到鱼头街来干什么。因为这个男人来到烂鱼街以后,便在街头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地方一坐,再不动地方了,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答,什么也不关心。
鱼头街真是个包容的地方,即便最开始人们还存着几分好奇,但日子久了,烂鱼街和在烂鱼街上讨生活的人似乎都默认了一个事实风衣男坐在烂鱼街,烂鱼街里有个风衣男,仅此而已。
但事实是,对于阿芳来说,风衣男是特别的。因为在阿芳生病的日子里,风衣男是唯一一个来到她那简陋寒酸的出租屋里看望她的人。
风衣男不但来了,而且还给她带了两个纸包,一个小,一个大。小纸包里包的是三片药,大纸包里的是五个饼。作为回报,阿芳用她仅有的一个碗请他喝了一碗冰凉的水。
基于这个事实,阿芳觉得风衣男是特别的,而且她相信,在他的眼里,她也是特别的。
然而再特别又有什么用么,阿芳要死了,反正。
所以阿芳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坐在风里,坐在雨里,坐在烂鱼街冰冷潮湿的石阶上,沉思着,注视着,等待着。
连阿芳自己也说不清她在等待着什么。是必定不会出现的恩客吗?是猫尸腹部爆裂的瞬间吗?还是即将到来的死亡?
总之阿芳就那么坐着,和死寂的,飘散着恶臭的烂鱼街几乎要融为一体,如果她没有那一头火红的头发的话。
阿芳的头发红的那么鲜艳,那么刺目,那么格格不入,像是灰暗中一团醒目的火焰,随着微风摇曳跳动,仿佛随时可能点燃烂鱼街里的一切,直至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