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第15章(2 / 2)

逐夏 木瓜黄 2022 字 8个月前

“……”

缩小版的迟曜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你大半夜出门?”

“不行吗,”她哆嗦着说,“我就喜欢大半夜出门。”

最后迟曜放她进屋,给了她一套没拆过的衣服和毛巾。

林折夏那会儿还是短头发,换上男生的衣服之后看着像个小男生。

起初迟曜以为她是因为淋了雨太累才会止不住发抖,可进屋半小时后,林折夏依旧缩在沙发角落里哆嗦。

迟曜似乎问了她好几句“冷不冷”,但她都没回应。

直到迟曜站在她面前,伸手试探她的体温,她才回过神来。

“小时候,”林折夏感受到贴在自己额前的那点温度,这份温度将她拽回来,她忽然压抑不住地说,“我爸爸就是这样走的。”

“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还有……别的孩子。”

“雷声很大,我求了他很久,他还是走了。”

这几句话,一直藏在她心底。

她怕林荷担心,从来没说过。

这份她一直藏着,连林荷都不知道的恐惧。

从那刻开始多了一个知晓的人。

林折夏闭着眼,从回忆里抽离的同时,听见边上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是迟曜躺下了。

两个人位置挨得很近,沙发本来就不高,她垂下手、再往边上侧一点,就能碰到迟曜的头发。

她伸手把被子拉上去一点,盖过鼻尖,瓮声瓮气地说:“迟曜迟曜,你睡了吗。”

“没。”

“我睡不着。”

“……”

“你会不会讲故事啊,”林折夏又说,“可能我听故事会睡得比较快一点。”

迟曜反问:“你几岁?”

林折夏:“今年三岁。”

讲睡前故事只是她随口一说。

毕竟迟曜这个人,和睡前故事四个字,一点都不搭边。

他更适合讲黑/童/话。

但今天的迟曜实在太好说话了,好说话到她忍不住提一些过分的要求。

黑暗里,客厅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一点轻微响动,接着林折夏看到沙发斜下方发出一点光亮,迟曜滑开手机解了锁。

“要听什么。”

“都可以,最好是那种适合女孩子听的故事。”

半晌,迟曜没什么感情地开口:“很久以前,有一群野猪。”

林折夏缩在被子里,感觉自己有点窒息:“你对女孩子有什么,误、解、吗!”

又过了会儿。

迟曜滑半天手机,找到一篇:“森林里有一群小兔子……啧,兔子总行吧。”

这个还可以。

跟兔子相关的故事,总不会有什么离奇展开。

林折夏不说话了,让他接着念。

迟曜讲故事的时候还是没什么感情,甚至字句里能隐约透出一种“这是什么弱智故事”的个人态度,但由于声音放低许多,加上夜晚的衬托,林折夏居然觉得耳边的声音甚至有点温柔。

“小兔子们出门去摘胡萝卜,小兔子兔兔,”中途,他停下来吐槽一句,“这什么名字。”

林折夏:“你不要随意发挥,很破坏故事氛围。”

迟曜:“已经是兔子了,有必要取个名字叫兔兔么。”

林折夏:“……你别管。”

迟曜:“讲故事的人是我,我觉得拗口。”

林折夏缩在被子里,懒得和他争,随口说:“那你给它换个名字吧。”

迟曜的声音停顿了会儿,然后继续不冷不热地念:“小兔子夏夏带着她的篮子和心爱的荷叶雨伞出了门。”

“……”

“就算要换名字,”林折夏感觉到一股浓浓的羞耻,“也、别、换、我、的、名、字!”

这个无聊的摘胡萝卜的故事很长。

中间小兔子又遇到黑熊又遇到狡诈的狐狸,荷叶伞被狐狸骗走,最后天气生变,还下起了雨。

林折夏听到后半段的时候已经感觉到困了,结局之前,她闭着眼困倦地问:“……最后的结局呢。”

迟曜往下翻页。

在这几秒间的停顿中,他听见林折夏清浅的呼吸声。

她没等到结局就睡着了。

迟曜遮在碎发后面的眼睛被屏幕点亮,他撑着手,半坐起身去看沙发上的人。

女孩子头发很乱,乱糟糟地散着,睡姿侧着,一只手压在脸侧,另一只手垂在沙发边上,纤细的手腕差点碰到他头发。

迟曜看了一会儿。

眼前的林折夏和很多年前缩在他家沙发上的那个林折夏渐渐重叠。

只是除了小时候那场雷雨,他还想起另一段画面。

那是几年前,初中入学的前一夜。

林荷建议林折夏去读女校的初衷,完全是因为她在小区里太野了。

“你是个女孩子,”林荷气急,“整天追着何阳打,像样吗?”

那时候的林折夏梗着脖子:“是他找打。”

林荷:“你还敢顶嘴——”

林荷拎着扫把,想打她,但林折夏总能跑出去,于是两个人常常在小区里上演一场母女对峙的戏码。

林折夏:“是他先欺负迟曜的。”

林荷:“那你可以和他讲道理,你为什么要动手?”

林折夏自以为冷酷地说:“男人的世界,就是要用拳头解决问题。”

林荷气笑了,边追边喊:“……你过来,你别跑,我现在也要用拳头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你给我站住!”

林折夏起初还不觉得去读女校有什么问题,反正都是上学,直到离开学日期越来越近,她发现小区里的其他人都上同一所学校,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一起上学、一起放学、甚至一起去小卖部买东西吃。

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其他学校。

入学前一夜,她终于绷不住,在他面前垮着脸哭了很久:“我不想一个人去上学,我也想跟你们一起,我以后都不打何阳了,我跟他讲道理,我讲道理还不行么。”

她哭着哭着甚至打了个嗝。

那天晚上,林折夏说了很多话,其中一句是:“……迟曜,你能不能变成女的,然后跟我一起去上学啊。”

那也是她为数不多,在他面前流露过脆弱的一次。

和害怕打雷一样,她胆子很小,很怕人和人之间的分别,总是没什么安全感。

记忆中的画面接着一转。

转到初中学校,他填完中考志愿后,老师叫他去办公室,四十多岁的年级主任说话时小心翼翼,试探着说:“一中和二中,你是不是多写了一笔?”

“没多写,”他听见那时候的自己说,“我填的就是二中。”

……

迟曜收回眼,去看手机。

发现关于小兔子摘胡萝卜的故事,结局只有轻描淡写地一行:等雨停了,它们终于摘到了胡萝卜,高兴地回了家。

“最后雨过天晴,”迟曜声音很轻,“小兔子看见了彩虹。晚安,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