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德教(1 / 2)

吕公著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他刚刚进门,他的门客就来禀报“主公,方才康国公遣人送来请帖,言是请您今夜过府相会……”

说着,门客就将一张鎏金的请帖,呈递到吕公著面前。

“韩子华……”吕公著吁出一口气来,接过请帖

他的心中,浮现起在宫中陛辞前,官家与他嘱托的事情。

“抵当所扑买,乃是国策!”

“相公兼任便民低息贷公事,要把这个事情抓起来……”

“朕会命贾种民,每五日至相公处报告……”

所以,韩绛请他过府相会,也是和此事有关?

这样想着,吕公著打开请帖,却是韩绛请他今夜亥时,至其府邸会面。

他将请帖合上,道“且为我准备,以赴康国公之会。”

“诺!”

门客当即就下去准备。

大宋士大夫们受邀前往他人家宅相会,本身就是很郑重的事情。

便是布衣,也要沐浴更衣。

像吕公著这种级别的大臣,就尤其隆重了。

尤其是,唐代发生过刺杀宰相案件!

故此,在大宋休说是宰执了。

便是待制大臣出行,身边也是元随景从,前后呼应。

有时候甚至还有开封府的铺兵,一路护送。

吕公著要出行,也是一般。

单单是元随,就有上百人。

此外,榆林巷的几个铺的铺兵,也都会出动护卫。

不过铺兵们很喜欢做这种事情。

因为有赏钱。

……

吕公著回到后宅,洗漱一番,在妻子赵氏的服侍下换上新衣。

他一摸衣料,质感厚实柔顺。

“是棉布啊!”

“这衣裳确是棉布所制,皆是年前宫中赐下的御物……”旁边的赵氏答道。

吕公著笑起来。

在今日入宫,与官家对谈,敞开了心扉交流后。

吕公著现在看着棉布,是越看越欢喜。

“若真能每岁有百万匹以上的棉布进入市场……”他悠悠道“何愁天下不能大治?社稷不能兴盛?”

自古以来,布就是钱,钱就是布。

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布比钱还要坚挺。

先帝的封桩库中,就有着数百万匹绢布。

不过,现在,这些库存正在被有司慢慢的出清。

既有流向市场的,也有通过宋辽交子贸易,卖去辽国的。

赵氏听着,笑了起来,道“相公,若每年真能有百万匹的棉布……”

“别说天下大治了,三代怕也能有望!”

吕公著点头“是啊!”

“若岁得棉布百万匹,天下必可大治,甚至有望三代!”

三代之治是什么?

就是天下大同!

圣人说的很明白,天下大同的时候——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于是,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这是所有儒生,在进学后不久,就都会读到的文章。

也是士大夫们的乌托邦。

即使是国朝历史上的那些出名的奸相、小人,也在追求于此。

赵氏听着,笑了起来。

吕公著却是想到什么,扭头问道“夫人,吕希哲、吕希纯这两个逆子,今日在家如何?”

赵氏道“大哥儿(吕希哲)与二哥儿(吕希纯)今日也不知怎的,连门也不出,只在自己院子中读书……”

“还命人送去了算盘……”

吕公著点点头,心中舒服了起来。

他这三个儿子,虽说一个两个都是脑后长反骨。

但在孝道上,却是无话可说。

这也是他最欣慰的一点。

……

吕公著到韩府的时候,刚好是亥时前一刻。

韩绛听说吕公著到了,带着家人,亲自开中门相迎,可谓是给足了面子。

将吕公著延请入府,进入韩府后宅。

韩绛便将吕公著请到了自己最爱的雅室中,然后屏退了左右,只留了婢女在门外,随时等待传唤。

两位老朋友时隔多年后,再次得到了单独相见的机会。

韩绛非常开心,他亲自将吕公著请到了客席,然后,替他煮起了茶汤。

看着乳白色的茶汤,在自己的精心烹煮下成型。

韩绛心情大好,他舀出一碗,送到吕公著的案前“晦叔尝尝看,看看老夫的点茶工艺,可曾精进?”

吕公著点点头,接过茶盏,拿着汤勺轻轻搅动,看着茶汤在茶盏的釉面,激起一层层涟漪,于是赞道“子华的点茶之术,又精进了不少啊!”

他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一股浓郁的甜味混合茶香以及淡淡的奶香,在口腔逸散开来。

吕公著惊愕的看向韩绛“子华相公放了糖霜、鲜奶?”

韩绛微笑着点头“此乃章子厚来信,与老夫介绍的一种新的点茶术!”

“用糖霜、鲜奶煮茶,煮出来的茶汤不仅仅味道香甜浓郁,色泽更是远胜它物!”

“不仅如此,常饮此茶,更能提神醒脑,解乏解困……”

“晦叔往后可以试试!”

吕公著一听,眼睛就亮了起来。

他年纪也大了,精力不如从前了。

若加糖霜与鲜奶,可以提神,他却是是该多喝。

于是谢道“多谢子华相公指点。”

韩绛给自己也舀上一碗,然后坐到吕公著对面,尝了一口后,问道“晦叔今日入宫面圣,该知道章子厚、赵公才都在做什么了吧?”

吕公著点点头,道“吾今日始知,子华相公与官家的大政……惊为天人,愿效当年曹参故事……”

曹参在汉初,接替萧何为丞相。

其在任时,延续了萧何的几乎所有政策,于是留下了萧规曹随的典故。

千年以降,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很少很少。

甚至可以说没有!

韩绛笑了“晦叔倒也不需如此。”

他意味深长的道“辅佐天子,治平天下,你我之福也!”

“晦叔不必事事随老夫……也该有些自己的想法和办法……”

吕公著当然听得懂韩绛话里的意思。

他和韩绛,都是特殊时期的宰相。

是天子幼冲,不能亲政,两宫垂帘,却又难以服众时的权宜之策。

他们两个的任期内,是有着极大的自由发挥空间的。

但,吕公著的任期结束后,很可能朝堂局势就要进入全新时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