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心志倒是远大。”云修君身后的小小屋子中传来一人的声音。
抿了口茶的云修君将杯子轻轻放在桌上,看着撑着小舟刚上了花园岸边的罗永登。笑着回了一句:“有野心的人正好合用。”
“现今京中对你的指责之声越来越大,还要继续?”屋中之人一直未曾露面。
“总归要让他们觉得我确实恃功自傲。那么陛下因忌惮我而处置庆公主也就顺理成章了。许怀信回京,惠王那里应当是忍不住了。”
“确实,惠王昨日破天荒地上了早朝。路上遇到定国公,又闹了一场。”
“既然如此,岂能不遂了他们的意。”
屋里的人沉默一会,而又笑道:“正好也借此事将一些人从朝中清出去。想必许世章惠王会很乐意交换。”
此时正值午间,阳光炙热。照得湖中的湖水也不如往常凉爽。
微风拂过除了带来一点水汽外,再无作用。
因要见客,云修君便换了稍微正式些的常服。在这样的天气里,感觉不到热是不可能的。
但云修君却一脸轻松写意,额头上半点汗珠都没有。
长袖一甩,负手站在亭中欣赏着远处的景色,心情颇好。
“那是自然,无用之人换羽林卫右将军一职。就算他们再怎么怀疑这是陷阱,都不会舍得不去抓这个机会。毕竟宁王虽是姻亲,现在却没了用处。”
“拖延时间,转移陛下的视线还是有用的。”
被反驳的云修君也不恼,只是笑了两声:“确实。”
“明日陛下会下旨处置宓音,可要上朝?”
云修君想了半晌,摇头:“不了,总要做个逼迫陛下的样子来。况且,若是明日陛下圣旨刚下,我便知晓此事前去找陛下要说法。岂不是更有被人利用的空间。所以上朝这事还是再等等吧。”
“我听说殿下派人去江南求书,若是带了回来,第一个告知于我。”
云修君对屋中之人拱手,笑答到:“是,学生记下了。”
“陛下那里恐一会要寻人,我这就回去了。殿下不喜走动,日后兰霜会经常上山来。还望侯爷能行个方便。”
对季安言语中提到宁安,云修君心中早有计较。虽然不太喜欢兮煌身边有其他可信之人,但是季安说的这事云修君还真是没什么理由拒绝。
“是,学生明白。稍后便吩咐下去。”
“那便好。”季安透过纱窗看着云修君现在的脸色,说了这样一句。
语气平淡,没什么起伏。可云修君练武之人,又怎会察觉不了季安眼神中的打量和怀疑。
“礼部尚书一职,老师可有人选?”
“我会向陛下举荐,不过换个人而已。无妨。”刚才还眼神犀利的季安这会又恢复了平常和善的样子。
门外的云修君低着头,唇边微微轻笑。好似是在笑季安的多疑。
“谢老师。”他这么说,季安透过纱窗看到自己的这个学生唇边的笑意,神情也变得有些严肃。
“你与公主的婚约不过是权宜之计,若是你不愿意,事成之后陛下那里定会同意你们和离。”
“学生明白。”他低着头,只回了这四个字。
季安虽是云修君的老师,可却从来都看不清这人。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午间静谧的亭子中,云修君躬身行礼,一会后,才站直了身子。
亭中幽静,岸边却蝉鸣四起。并不着急回去的云修君啜着茶水,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想着想着竟然心情愉悦起来,刚才还冷肃的脸上此刻都是笑意。
季安从山上悄悄下来,直接上了马车。这马车内中豪华,外间却朴实无华。就是连丞相府的牌子都没挂。
路过书馆时,季安掀开帘子往那里看了一眼。不出意外地发现书馆中依旧座无虚席,人手一本书籍埋头抄录。有些百姓一手执笔,一手拿着自带的干粮啃。目光无一刻离开眼前的书本。若是有写错的,还会心疼不已,毕竟纸墨都不便宜。
“老爷,要去书馆里坐坐?听说最近公主又搜罗了不少好书,老爷定会感兴趣的。”
季安闻言,依旧容貌出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不必了,今日不适合。回府吧。”
“是。”驾车的人应了一声,甩了下马鞭,马车便缓缓移动起来。自家虽是丞相府,但当街纵马伤人亦是大大的罪过,可不能给自家相爷丢人。
“江篱,小煌儿如今的夫婿也算是个人物。你放心,师兄一定帮你护着她。”
马车里的季安闭目养神,在心里轻叹了口气。好好的女子,却叫晋王那个莽夫祸害了一生。现今,还要把自己女儿的一生断送。
宓焜,老师的仇我可一直记着呢。你和你那侧妃,还有你那长子,一个都跑不了。否则本官百年之后,有何颜面见老师。
季安在朝中虽然不是什么老好人,可对人也一向和善沉默。身上的气势从未像现在这样凌冽。几乎能和上了战场的云修君比比寒气。
对于当年的事,季安至今耿耿于怀。
武帝喜爱晋王,欲意加封晋王为东宫之主,并为此询问过老师的意见。
然而当时中宫之主尚在,国有嫡子且并不差晋王半分。因此对于武帝的打算多数朝臣都持反对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