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从那一刻起,白天心其实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无论他的禽兽行径,究竟有几成是来自白澄师姐那操弄气运命格的神仙手段,又有几成源自自身深藏的兽性……在异乎寻常的酷虐暴行面前,分辨动机是毫无意义的。
所以……
“所以,白天心,此时我并不是在威胁你,也不是要替天行道来惩罚你。相反,我是在为你指出最后一条明路,准备好赴死吧。”
白天心对此,似是完全不出所料,他淡然说道:“谢过山主的好意。一死了之,的确是对我而言最好的结局。但是,如果只是为了以死解脱,求个所谓的好结局,我根本不会苟活到今日……王山主,不妨先耐下性子,听我将话说完。”
“好,你说。”
“二十六年前,我犯下滔天大错之后,实在不敢相信这一切是我自己所为。我对男女一事虽有所好,年轻时也有过荒唐的岁月,但我至少从来都不是为了此事连基本的人伦廉耻也可以舍弃的禽兽,更不可能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满足区区一时的冲动。以我当时的权势地位,什么样的女子不能到手?甚至寻常的良家妻女,我也有的是办法能顺水推舟地收入房中,所以,我根本没有理由对自家的孩子下手。”
王洛对此却是不置可否,只是耐心等对方吐完黑泥。
而白天心自然也知道自己这故事的破绽在哪里。
“没错……做下禽兽之举后,我第一时间并没有将此事开诚布公,反而用尽手段封锁了消息,为此甚至不惜毁去了部分家族竹简,还动用了强大的禁法来封锁他人的记忆。于是此事除了极少数机要密员,几乎无人知晓,而几年后随着那几名知情者纷纷暴死,这件事的真相,普天之下也唯有我一人知道。嗯,至少当时我是这么以为的。”
白天心说道:“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逃避罪责,而是,我实在不想,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我是白家的家主,是月央的八大统治基石之一。然而却在不知不觉间,被人当做提线木偶一般恣意操弄!此事若不能查個水落石出,那么,之后我还会犯下什么样的错?下一个受害的又会是谁?但是,面对这种根本捉摸不到行迹的对手,要怎么查才能查明真相?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直接向仙盟自曝恶行,将一切缘由都交代出来后,慨然赴死,是非功过则全交由天下有才学的人去评判调查。但我作家主几十年,最深刻的一点领悟就是:为上者若是毫无所为的就将难题包袱抛给天下人,期待一双双雪亮的眼睛和集体的智慧能解决一切问题,那就不仅仅是天真,而是纯粹地在为恶了。当时那个情况,若是我的所作所为被天下人所知,恐怕比起调查真相,更多的人只会恣意在我的尸体上宣泄情绪,激化矛盾。届时我身败名裂事小,引发白家乃至月央的动荡,那我就万死莫赎!何况,那对受害的小夫妻,也必将要蒙受更多更难以启齿的羞辱和折磨。所以对他们而言,暂时忘掉此事,一无所知地享受新婚恩爱,才是更好的选择。”
说到此处,白天心又叹息道:“当然,我也考虑过向上求助。白家家主头上还有补天君,还有仙盟,还有……鹿国主。总有人能帮到我,但是二十多年前,月央的国主位置近乎空悬,八大豪门彼此关系微妙,而最微妙的一人,便是赫家家主赫平君。但那时的他,虽未退隐,却已明显有了难以长期主持家族事务的征兆,正到了该准备放权的敏感时候。而我,却还年富力强,正是野心勃勃以求奋进的时候。所以,若是赫平君当时得知此事,我很难想象他会完全处于大局考虑,去探求真相。王山主,赫平君活跃的那些年,可从来不是以良善著称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