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雾刚要开口,孟弗渊看她一眼,又补充道“去年南郊文创园开了一座柴窑,对外开放。但我对你们行业了解不多,具体是否合适,你自己判断。”
他声音低沉悦耳,如玉石相叩,声调又不急不缓,便很容易予人以安全感,让人
相信他能对自己说的每一个字负责。
陈清雾点头,伸手轻轻挠了挠脸侧皮肤,“我知道,看到过新闻。柴窑比较麻烦,那应该是东城唯一有柴窑的工作室。”
孟祁然笑说“哥你人脉真广。”
孟弗渊没接这话,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这些话昨天跟陈清雾单独待着时就可以说,但总觉得不合适,再如何解释,也推脱不了自己的私心。
所以特意选祁然也在场的时候提起。
陈清雾听完,当场认真考虑起来,“渊哥哥对那边租金是什么区间有了解吗”
“政府对文创园有政策扶持,地租不高。”
陈清雾当下有些心动。
除了孟弗渊介绍的设备齐全、园区有柴窑、地租低之外,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她最好的闺蜜学材料分子,也在东城读博,她所在的新校区离南郊很近。
陈清雾思索片刻,便说“下周我抽空来一趟东城,过去看看可以吗”
孟弗渊点头“我来安排。”
却见陈清雾又似不自觉地抬起手来,抓挠皮肤,她脸侧那一片,已经有些泛红了。
他顿了顿,往她面前看去,随即神情一凝,揿铃叫来服务员。
服务员匆匆赶到“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
孟弗渊指了指冰淇淋,“这里面加了坚果”
孟祁然和陈清雾闻言都是一震。
服务员明显慌了,“我您稍等我去问问”说完飞快跑出包间。
孟弗渊这句话好像启发了陈清雾一样,她只觉得更痒,忍不住抬手。
“别挠”
孟弗渊和孟祁然异口同声。
孟祁然强势而迅速地一把抓住了陈清雾的手。
孟弗渊望见孟祁然的动作,一顿,忽地意识到自己手臂也已抬到了半空。
孟祁然一只手抓着陈清雾,一只手按着她下巴掰过她的脸仔细查看,这动作几乎是将她半抱在怀里。
孟弗渊在一旁站着,只觉得心头涩然。
他似乎忘了,自己没这资格。
孟弗渊定了定神,看向陈清雾“带药了吗”
“没”陈清雾平日饮食十分注意,国内烹饪不像国外常常用到坚果,就没再时刻带药。
她已经好久没过敏了,刚刚投入聊天也没留意,以为那种微微的刺痒,不过是敏感皮肤换季时的正常现象。
孟弗渊抽纸巾擦了擦手,径直站起身,“祁然你看着,我去买药。”他走得很快,自感有些狼狈逃离的意思。
冰淇淋里应当是加了某种坚果粉,剂量不多,是以除了瘙痒,并没有太过严重的过敏反应。
陈清雾望着孟弗渊匆匆而去的背影,一时怔愣。
作为青梅竹马的兄长,他的紧张和担忧,未免有点过分深切。
而她记得小时候的孟弗渊不是这样。
陈清雾十岁那年暑假
,家长把她放在孟家,同孟家家长一块儿出去旅游,他们觉得有孟弗渊在,又有保姆和司机,出不了什么事。
也不知该说他们太心大,还是太信任孟弗渊。
大人们出发后的第三天晚上,孟弗渊正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书,忽听外面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
他放了书打开门,孟祁然慌慌张张跑过来,语无伦次道,雾雾过敏了
孟弗渊匆匆赶去客厅。
陈清雾脸上飞起大片红疹,呼吸也有两分急促。
保姆跟孟祁然吵得不可开交,一个说叫司机送去医院,一个说直接叫救护车。
孟弗渊直接喝道都闭嘴。
十六岁的少年面色沉冷,有种叫人噤若寒蝉的气势,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
陈清雾记得那时孟弗渊一点也不见慌乱,离开了客厅半分钟,回来后手里多了盒抗组胺药。
药是陈妈妈提前准备的,临走之前放进了药柜里,单独跟孟弗渊交代了用法,以防万一。
待她服了药,孟弗渊冷静地吩咐保姆,叫司机把车开过来,送医院。
到医院挂了急诊,医生问吃的什么药,孟弗渊直接将药盒递给他。
陈清雾都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将药盒带上的。
医生做了基础检查,说没什么大碍,吃的药也是对症的,让再服用两顿,症状消退了就自行停药,叮嘱以后注意点。
末了,医生问孟弗渊“你多大了看着不像是大学生。”
抢答的是孟祁然“我哥今年十六岁”
医生说“小伙子很冷静啊,知道带妹妹来看儿科急诊。十六岁自己都还只是个小孩呢。”
最后这句话让孟弗渊的脸色有点不好看,酷哥可能不希望自己还跟“小孩“二字划上等号。
陈清雾瞥见他的表情,没忍住噗嗤笑了声。
孟弗渊立即瞥过来,她顿时不敢再作声。
回到家,进门的时候,陈清雾听见孟弗渊在身后说“以后自己注意点。”
那语气不很耐烦,现在想来也能理解,好好的暑假不能出去玩,要在家看着两个拖油瓶小屁孩,任谁都会很不爽吧。
陈清雾那时候只有给人添了麻烦的愧疚,讷讷地道歉,“对不起”
孟弗渊就更不耐烦,“又没做错,道什么歉。”
后来,陈清雾临睡前听见外面有动静,跑到门口偷听,是孟弗渊在训斥孟祁然,说他十来岁了还跟没长脑子一样,什么都敢给妹妹吃。
孟祁然不服气“她吃什么我还得负责吗”
“她在我们家做客,我们就得负责。”
孟祁然被堵得没想出辩驳的话,只哼了一声。
这件事让他们所有人都长了心眼,陈清雾自己尤其,往后吃什么东西必得再三确认。
今日订餐,孟弗渊也是一再强调,不要添加任何坚果,谁能想到作为赠品的冰淇淋却成了漏网之鱼。
没一会儿,孟弗渊买药回来了。
餐厅经理过来免了单,又一再道歉,说会加强对服务员的培训,末了恳切地请求孟弗渊别将这事儿告诉给餐厅老板。
孟弗渊说“我跟老板是朋友,出了问题尚可以商量。换成其他人,你们今天轻易收不了场。这是管理上的漏洞,我不能替你们打掩护。”
经理喏喏点头,不敢再置喙什么。
耽搁了一番,菜快凉了,大家也都胃口尽失。
下午四点的飞机,陈清雾现在就得出发往机场去。
孟弗渊推了一个会议,亲自去送机。
路上孟弗渊找她要电子登机牌的截图,她发给了他,当他是要确认出发的航站楼。
车抵达机场,孟祁然送陈清雾进去值机。
走往值机柜台的路上,陈清雾手机振动。
微信消息,孟弗渊发来的。
孟弗渊午餐体验很不愉快,抱歉,是我的失误。帮你办了升舱,飞机上吃点东西吧。
孟祁然见陈清雾站定不动,跟着停住脚步,“怎么了”
“没。”陈清雾收起手机,“走吧。”
陈清雾走在前,去往头等舱的值机柜台。
孟祁然倒是疑惑“这次怎么舍得买头等舱了以前我劝你你都说要省钱。”
陈清雾每天跟土与火打交道,一点也不娇气,自工作以后没问父母要过一分钱。自己工资有限,自然撑不起太过奢侈的消费,因此通勤坐公交,飞机坐廉航经济舱,都稀松平常。
“渊哥哥帮忙升的舱。”陈清雾实话实说。
孟祁然挑了挑眉,“不知道的以为他跟你才是亲兄妹。”
送到安检口,孟祁然停住脚步,“这边的事情收尾了我去找你。”
陈清雾点点头,“你快回去吧,别让渊哥哥在停车场等太久。”
孟祁然说“我看着你进去。”
陈清雾接过行李箱,进了安检口,在走进通道前,她回头看去。
孟祁然还站在那儿,但不知谁给他打了个电话。
他正低头接着电话,因此没有看见她看向他的这最后一眼。
陈清雾收回目光,转身。
登机落座,片刻后收到了几条微信消息。
孟祁然起飞了没落地之后记得跟我说。
陈清雾回复马上起飞。
另外两条,是孟弗渊发来的。
第一条是今天实在照顾不周,抱歉。餐食成分记得跟空乘确认,注意过敏症状有无反复。
另一条则是落地之后,给祁然发消息。
陈清雾刚准备回复,左侧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