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chapter10(2 / 2)

雾里青 明开夜合 1994 字 7个月前

孟弗渊赶紧停了车,下车疾步走过去。

陈清雾看见他了,动作稍停,笑着打声招呼“渊哥哥。好久不见。”

平常的语句,却叫他心口微震。

好久不见。

孟弗渊两步走近,挽起衣袖,“这么重的东西,怎么不找人帮忙。”

“没事,我扛得动。”陈清雾笑笑,“我力气还是挺大的。”

上初中时候,陈清雾基本不再生病。

那时候她开始有意增强体质,肉蛋奶一顿不落,规律运动,跑步游泳甚至还报了一个拳击班。

虽然清瘦,但体脂低,并不虚弱。

工作以后锻炼时间减少,但也在努力维持一周两次五公里以上长跑的习惯。

孟弗渊往车斗里看去,还剩一只瓦楞纸箱,便径直伸臂抱了出来,摞在推车上。

陈清雾正欲伸手,孟弗渊却先一步掌住了扶手,“我来。”

陈清雾由他了。

“新买的车”孟弗渊瞥了皮卡一眼,那车子的轮胎毛都还未完全脱落,显然是新车。

陈清雾笑说“研究生毕业的时候我爸妈就打算送我一辆车,后来在瓷都工作不怎么用得上,一直没买。现在要拉东西,实在不方便,就开口叫他们接济了一下。”

皮卡是黑色的吉普角斗士,非常硬派。

陈清雾开这样的车,他竟不觉得意外,反而觉得这就该是她的风格。

柔弱只是她的表象。

小推车推进工作室里,陈清雾指示孟弗渊将上面的东西一一卸了下来,放置在规划的位置。

她几次想要自己来,都被孟弗渊拒绝。

他穿的是衬衫西裤的正装,龙章凤彩,风姿卓绝的一个人,来帮她搬重物总有种焚琴煮鹤之感。

但孟弗渊自己仿佛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是做瓷器的原材料”孟弗渊问。

“是天然釉料,石英石、草木灰之类的。”

“草木灰也能做釉料”

“嗯。”陈清雾点头,“釉料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氧化铝和助熔剂,这些在草木灰里都能找到。比如稻壳灰就富含二氧化硅,

我们常吃的海带,烧成灰也会含有水溶性盐,也就是氯化钠。钠就是助熔剂的一种。”

陈清雾平常不是善谈的人,唯独说到自己的专业。

她声音有种珠玉落瓷盘的清灵,非常悦耳。

说完,她忽地朝着他看了一眼,似乎是陡然意识到自己这番话跟上化学课似的,担心他觉得无聊

孟弗渊敛目说道“听懂了。还好我化学不算差。”

谦虚了。

陈清雾知道他高中时理综基本次次都是满分。

这也是两家聚餐时,祁琳阿姨经久不衰的谈资,比什么稀有皮爱马仕,更能拿得出手夸耀。

轻松卸完东西,孟弗渊去工作台旁边的水槽处洗了洗手,随后折返去车里拿来安姐送给陈清雾的点心。

陈清雾接过点心,有点惶恐“安姐是不是催进度了”

“不是。她说送来慰问你的。”

“那就好我是做得有点慢,因为一直在尝试釉色。”

孟弗渊注意到工作台一旁的地上铺了张毡布,上面整齐地摆放着许多圆形的瓷片。

陈清雾注意到他的目光,“这些都是试片。”

她蹲下身,从左上角捡起两块,“正好。这两个颜色我有点拿不准,渊哥哥你觉得哪个更好看”

“我的意见或许不权威。”

陈清雾笑着摇摇头,“好看这件事,有权威的标准才完蛋了。”

孟弗渊接过那两块试片,稍稍往窗户那儿走了两步。

都是灰白色,放在一起对比才能看出细微差异。

陈清雾也走了过来,“这两个分别是谷物秸秆灰和鸢尾灰烧出来的。”

孟弗渊屏了一下呼吸,因为她靠近时那一霎拂面的冷调香气。

他敛下目光,借由自然光,仔细端详。

片刻,他抬了抬右手。

陈清雾“你更喜欢这个”

孟弗渊点头“似乎颜色层次更丰富,而且不显脏。”

陈清雾笑起来“我的第一感觉也是觉得这个更好看看来还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孟弗渊“嗯”了一声,不叫心底泛起波澜。

陈清雾从他手里接过试片,放回原处。

孟弗渊看向那些试片,问“都是准备用在给安姐的作品上”

“嗯。我觉得比起成品釉,她应该会更喜欢天然釉。”

孟弗渊问二者的区别。

“成品釉配方固定,釉色效果也更稳定,但就会缺少一些烧制过程中产生的随机性。”

孟弗渊点了点头。

很难克制自己不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在谈及自己喜欢的东西时,她有种闪闪发光的明亮。

他一路上都在计划,送完东西就走,眼下却像是被沼泽绊住一样。

那种绝望又眼睁睁看着自己清醒陷落的心情,和饮鸩止渴没有两样。

陈清

雾突然“啊”了一声。

孟弗渊看她。

她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还没给你拿水。”

“不用”还没说出口,她已快步朝着冰箱走去。

陈清雾拉开拿出一瓶纯净水,走过来递给他。

孟弗渊接过,道声谢。

陈清雾视线瞥过他的衣袖,一顿,伸手指了指。

孟弗渊抬起袖子看了一眼,那上面沾了点灰。

他将水瓶放在台面上,抬手轻拍。

他指骨分明,手指修长,冷白调的皮肤,尤显得青色筋脉有种禁欲的质感。

陈清雾目光定在他左手的小指上,“渊哥哥你是不婚主义者吗”

她有此一问,是因为忽然想到有一回聚餐,祁琳阿姨起哄催婚。

那时孟弗渊语气淡淡的,仿佛玩笑般地说道您再催,我这辈子就不准备结婚了。

孟弗渊往她目光所在处望去。

自己小指上的银色尾戒。

“不是。”他沉声说。

陈清雾抬眼看向他。

“为人守戒的意思。”

“为谁”陈清雾顺口问道。

静了一瞬。

孟弗渊的目光恍如云烟,轻而短暂地拂过她的面颊,又落向虚空处。

那样轻,陈清雾却捕捉到了,呼吸不由自己控制地一滞。

好似听见远方空寂山谷间的一声轻雷。

“不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