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是离营帐太近了，走远些，去东面的山脚，那下面有山鼠窝。”</P>

“啊？”石敢当仿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P>

“……例外只给这一次，还不去吗？”</P>

“啊去，去去去，当然去啊！”石敢当顿时讨好的笑，咧的嘴角都快飞到耳根。不过，回看一眼自己方才烟熏的杰作，又忍不住咽下口水，“可，可是，这，这里……”</P>

“这里的吊鼠窝，早被人熏过。你便是再熏它几个时辰，也不会有东西逃出来了。”</P>

不可置信的瞪着一双圆眼，石敢当差点没问出口，‘你咋知道的这般详尽’。</P>

话到嘴边，生是被咽了回去。</P>

一个时辰后，石敢当在东面的林子里摸索，终于掏了一窝刚出生的山鼠。</P>

当即兴奋的哇哇乱叫，也不怕惹来山林中的大猫。</P>

久违的山林愉悦，让他恍若隔世。奶奶说过，外面的世界很热闹，但是越热闹，受禁锢的地方也就越多。那段日子的认知，是他有限见识中的全部映像。就算是后来，被人带出那里，他也久久不能从那样的噩梦中醒来。</P>

奶奶说的没错，外面有很多人。比他在山洞里见过的茯茶和她的朋友们，还要多得多。那是他一双手都数不过来的人，也是他变得越发自卑谨慎的庞大人群。</P>

他其实一直都未放弃寻找，在督帅府再见石敬瑭时，他就在心底将石敬瑭视作救命稻草。只是他犹记得当初，奶奶说，让他跟随茯茶姐姐，不管天涯海角。</P>

他虽年少不经事，却也在别人的言辞辩驳间，懂得了什么叫自由。</P>

再次见到茯茶，他还记得其模样，兴奋之余，他也曾窃喜终于可以完成奶奶的交代。</P>

只是又让他不解的是，茯茶整日唠叨，时好时坏，也不知到底要带他去哪个天涯和海角。带着他钻粪桶，还带着他躲进有许多香味的大屋子。之后他才明白，那有许多香味的屋子，不过是世人用来祭拜的庙宇。</P>

总之，那时的他，能再遇茯茶姐姐，是他莫大的快乐。</P>

再后来，仙女姐姐也来了，她说茯茶姐姐病了，需要有人救她。</P>

他吓的不轻，因为从未生病的他，也不清楚病了是什么意思。可从仙女姐姐的神色中，他能大概猜到，生病一定是什么不好的事。</P>

然后，他又被茯茶姐姐的师父关在了另一个大房子里。</P>

那里和并州的大房子一样，都是空荡荡的一片，床下是空的，床面上还要盖着被子才能入睡。出了屋子不能方便，就连吃饭，都要放在高高的桌上。</P>

这一切的不自在，让他非常想念地宫山，想念奶奶。</P>

可仙女姐姐说，不能整天在茯茶姐姐身边闹腾，因为这样会吵到茯茶姐姐。所以，他又不得不乖乖呆在那个不自在的大房子里。</P>

终于，玄忌哥哥的出现，让他如获新生。</P>

哥哥说跟着他，以后就不用被关在大房子里。随时随地，他都可以打滚撒尿。</P>

他欣喜若狂，都没来得及去和茯茶姐姐道别，就跟着玄忌哥哥走了。</P>

其实他看得出来，玄忌哥哥似乎和茯茶姐姐之间，有了一些矛盾。当年在地宫山的时候，他就能感觉出，茯茶姐姐看哥哥的眼神，掺杂了某种很伤心的东西。</P>

他形容不了那种东西，但是能清楚姐姐的伤心。</P>

而如今，他终于有了姓，跟着玄忌哥哥也认识了不少人。奶奶曾说过，希望能看见他娶媳妇。可奶奶不在了，她的愿望他可是一直记挂在心上的。听帐里的军爷们说过，娶媳妇还得要有姓，不然没有媳妇愿意嫁给没姓的奴隶。</P>

那天他得知自己以后姓石，激动的差点没咬掉舌头。</P>

大言不惭的跑去和那些新兵说，自己姓石，可以娶媳妇了。结果惹来那些军爷哄然大笑，还指着玄忌哥哥说，‘让你义父给你娶个娘还差不多，你这么大点，娶了媳妇怕是也哄不住！’</P>

那日以后，他才真正开始有了世人的羞耻感。</P>

也是自那时起，玄忌哥哥开始从头与他讲起世间苍凉。教他识文断字，也教他舞刀弄枪。还与他有一个约定，只要以后他能将地宫山的回忆都藏在心底，不与人说起，那玄忌哥哥就会在时机成熟时，带他去看望茯茶。</P>

他自然能接受。毕竟与奶奶一同生活的回忆，是他最为珍贵的宝贝。不与人说，也是不让别人偷走只属于他的那片宁静。</P>

雪山这处的凄寒，在他这样一个半大的孩子眼里，可没有那些大人所想的艰苦。</P>

这里的人虽说都不太友好，却不至于对他拳脚相加。</P>

每日的练兵过后，石敬瑭还会带着他去吹风。二人常端坐夕阳下，坐看远处的风景。山风虽冷，可他觉得，这样的日子可比大房子里的无聊，生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