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东都城里的百姓,近来都在传,说是河东有个欣荣郡主,在与卢龙和亲的路上,被梁人给劫了。至今不知被关在何处,只听说被折辱的很惨。</P>
还有,就是他们梁人的战神,被传死在了河东。还说死的可悲壮了。</P>
宁夜幽听着这些谣传,再看那些百姓们一脸认真的模样,仿佛她就是融入其中的一个普通老百姓。她就跟这些人一样,也能这般简单自由。</P>
就在她沉浸于‘普通’之中时,身侧一位妇人用胳膊推了她一下,问,“姑娘打哪儿来的?可见识过些什么新鲜事?”</P>
“啊?哈哈,我呀?”宁夜幽性格上算是比较内敛,见大家都将目光投向她,她还有些害羞了。</P>
“见姑娘衣着打扮不似汉人,也不像胡人,该是来自很远的地方吧?”</P>
“呃,没有。小女家住东都西街,家母为人低调,不喜小女出门走动。至于如此装扮,只因从小生的丑陋,不敢抛头露面,也是为了不惹人嫌。”随口编了个缘由,宁夜幽越来越喜欢融入这些人之中。</P>
“哟,可惜了。姑娘身条见着就不凡,就是怪可惜了容貌。”那妇人及其他一些人,都因她的话,脸上出现了同情和惋惜。</P>
宁夜幽能看得出大家多少还是有些失望,因为都被阻在外面,回不去东都城的百姓,又没有什么可消遣的玩意。除了聚在一起传谣,还真不知该干嘛。</P>
突然,她好似茅塞顿开一般,佯装思考了一阵,说到,“前两天出门时,倒是又听说了城里一个新鲜事。”</P>
“咦?那快说来听听……”</P>
……‘当年长乐郡主并非死于逆贼朱友珪之手,朱友珪逼宫之后数月间,问斩皇亲国戚百余人,其中并没有其长姐长乐郡主。’</P>
这样的谣传一旦被人带入汴州,相信离朱锽与赵岩决裂就不远了。</P>
果不其然,宁夜幽喜闻乐见的决裂,终于在晋人合围之战打响的那日,成了她至今最欣慰的一件事。</P>
梁宫宫墙之上。</P>
朱锽一身素衣,不见了往常的华裳金冠,独立于狂风之中,他眼里的异光不再。</P>
看着宫中慌乱寻找退路的宫人黄门,他将壶中酒倾灌于口。</P>
他的王朝,怕是真的到了尽头。</P>
随着他一声令下,皇宫侍卫们的剑,一齐朝那些卷带宫中财物的奴隶挥砍去。一声声悲壮的哭喊,飘回他的耳中,是多么让人感动。</P>
恍若欣赏乐师所奏的新乐,朱锽狠狠灌了一口酒,笑得近似疯狂。</P>
“谁都不许离开朕,谁都不许!”</P>
赵岩的天威军是指望不上了,他软硬兼施也未能请来赵岩的回援,只等来赵岩捎带回的一句话,‘三番五次,岩并非可容忍被人玩弄股掌。’</P>
朱锽想解释,可偏见这种东西,他即使放下尊严去求人,也不可能改变什么。</P>
当年长乐之死,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之后他一并将那些参与过的人灭口,无论怎么算来,他都能瞒天过海。到底谁是那漏网之鱼,到底还有谁知道那件事?</P>
他跟赵岩笃定,长乐就是朱友珪下令剿杀的。</P>
可如今,长乐之死,并非朱友珪所杀的谣传,已经传遍了天威军。他的信誓旦旦,在谣传下,变得何其好笑。他其实早就看出赵岩无心帮他,这次,不过是正好给了赵岩拒绝回援的借口。</P>
整个宫墙下染红了一片,被血腥味充斥的梁宫,恍如人间地狱。</P>
朱锽壶中的酒已饮尽,往嘴里再也倒不出一滴,他晃动了几下酒壶,然后松手掷出酒壶。踉踉跄跄转身正欲离开,突闻脚下有嘤嘤抽泣声。</P>
原来是他早前一剑刺死的皇后与太子,一剑穿膛,竟未让这对母子死绝。</P>
“……皇后可是后悔了?”</P>
躺在冰冷石板上的女子,因极度恐惧已经开始止不住的浑身冰冷。</P>
不敢回应朱锽的话,她惶恐的紧抱怀中的太子。</P>
“不是想逃吗?这回怎么不逃了?”朱锽蹲下身,伸手抚上皇后的鬓角。“还要带着朕的太子,皇后,你不要朕了吗?”</P>
“呜呜呜,呜呜……”被吓得咬碎了牙都不敢吱声的张皇后,紧闭着双眼,冷汗淋漓。</P>
“皇后,不是你父王非要把你送给朕吗?朕此时离不开你了,你为何又弃朕而去?”</P>
被眼前的朱锽逼到绝望,皇后再也绷不住情绪,朝他怒喊,“朱友贞,你就是个禽兽。我父王河阳节度使,替你们朱家鞠躬尽瘁,可你今日却杀他女儿和外甥,你良心被狗吃了不成?”</P>
“哼,河阳昨日就退兵了,你还以为你那弹丸之地的节度使父王,有资格再受朕尊敬?”</P>
“……河阳撤兵,我早就知道。”皇后笑的诡异,再看朱锽的脸,她再也未见一丝爱意,“还有,你藏你三哥在宫里的事,我也写信告知我父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