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很难!”石敬瑭的声音比起以前深沉了不少。</P>
“是,别说使你不起疑了,就算换做是我,恐怕也很难相信一个曾经的暗门刺客。”</P>
将絮妍的失落尽收眼底,石敬瑭转而问,“她……你知道她的下落吗?”</P>
噙着眼泪,絮妍不免低头咬住下唇,隐忍着摇了摇头。</P>
“莫非你冒险来边北,也是为了寻她?”</P>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她。”自淮南往北而上,一路有多艰辛困苦,她都未曾因为委屈掉过一滴眼泪。可当石敬瑭问及茯茶,她埋藏这么久的憋屈便爆发了。“我不该一直错信那个人,不该察觉不出师妹的处境,都怪我,都是因为我。”</P>
“这些年,谁都不易。要怪,只能怪人心作祟。”</P>
“我们师兄妹三人,属你最先看清那个人的企图,起先我还因此误解你背叛师门。却不知,你才是真正看穿一切的。”</P>
“那个人,他还好吗?”石敬瑭语气有些停顿,或许是在记忆里已经封存了很久,猛然被提及,氤氲的情绪便扩散了。</P>
絮妍听他这么问,反而破涕而笑了,“哈哈哈,他又怎会不好?踏着暗门旧人的尸骨,迎娶相府嫡女,步步高升,春风得意。就是苦了曾经那些誓死追随的同伴们,直到咽气的前一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赴死。”</P>
“这一盘棋,每落一子,都是精心布好的死局啊!”絮妍盯着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说着剜心割肉的话,画面着实惊心动魄。</P>
石敬瑭不忍,帮她掖好被角,扭头不敢再看。</P>
如絮妍这般执念之深的人,埋入骨髓的信念被活生生剥离,没有被现实折磨到疯魔已是不错的结果。石敬瑭深知她的脾性,又岂会不懂她的痛苦。</P>
絮妍又说到,“师妹离开南鸾宫至今下落不明,说起来也未必不是幸事。”</P>
提到茯茶,石敬瑭明显的浑身都充满了警觉。</P>
“大师姐可否知道她的去向?”</P>
“只知道她从南鸾离开前,同我说过要出趟门。我猜也是想帮千冥再做点什么吧!”</P>
“千冥?此话怎讲?”</P>
“千冥因其唯一的徒儿叛门了。是师妹亲自动的手,将其逐出。你是知道的,暗门刺客一旦叛门,便是九死一生。不管是谁,不管是否曾经位高权重,在背叛的这条罪孽上,谁都不可能幸免。”絮妍面无表情的叙述着,“可师妹不愿那般冷血绝情,偷偷放走了他。知其一切都是为了无双,师妹就又动了恻隐之心。”</P>
“你是说,无双?”这个名字曾经也让他愧疚过很久,因为那带着半张面具的脸,他还常常会为此感到忏悔。</P>
“是,就是被你毁了半张脸的无双。”</P>
“可这又与小师姐去向有什么关联?”</P>
絮妍拭干面颊的泪痕,说,“当年,那个人故意支开千冥和我,在师妹回升州的路上,将无双偷梁换柱埋藏到李从珂身边。可怜暗门中如千冥般活着的人,却并不知晓无双还活着。”</P>
“之后,师妹也是无意间知道了无双的事,便见不得千冥那般痛苦。所以,她那次出门,我猜也是带千冥来找无双了。”</P>
话听到这,石敬瑭握住腰侧刀柄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P>
依稀记得那日,他领李从厚之命去找李从珂,府门前那抹孱弱身影。虽看不到面目,他却久久不能释怀。</P>
没想到他的臆念,或将变成真相。</P>
“但愿如大师姐所说,这样一来,那李从珂府邸,就一定还藏着小师姐相关的秘密。”石敬瑭眸子中的晦暗越发深了,不知是否明白了什么利害关系,他心中又萌芽了新的东西。</P>
“只要能找到师妹,我便要带她归隐。”絮妍有些喃喃自说,“……离开这里,离开那些人,离开……”</P>
石敬瑭没有再回应,仰头深呼一口气,然后静默的扭头而去。</P>
不知又过了多久,絮妍呢喃着睡去,面色依旧惨白。只是迷迷糊糊中,她竟是不停的唤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师父……’</P>
之后几日,絮妍留在石敬瑭军帐中养伤,没有石敬瑭的允许,任何人都不敢靠近军帐。又因军营中很难有女子,故使得军中众儿郎都开始议论纷纷。</P>
自那晚被石敬瑭带回,几乎没有人真正见过絮妍面目。</P>
而营中疯传最多的说辞,是絮妍美的不可方物,竟能将朱赤军主帅鬼迷了心窍。</P>
这些年常征战在外,军中多是艰苦寂寞的日子。倘若不是石敬瑭在朱赤治军严谨,想必每过一城,就会有人去越雷池。</P>
出现在军营的陌生女人,瞬间激起了朱赤的千层暗涌。